第286章 亡命天涯
茶摊本来就不大，就摆着几张小桌，如今偏偏已经人满，程大人私下寻找空桌，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见洛凝背对着茶桌不肯回身，不禁觉得奇怪，便又多看一眼。 奈姨心里暗暗叫苦，值得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情急之下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对着洛宁的脸一捂，自己转过身去，边捶打她的后背边说。“夫人啊夫人，大夫说你有身孕就不能劳累，你偏偏要出来逛街，你已经害喜害得这样严重，这可怎么是好？” 洛凝听奈姨这样说，慌忙做出干呕之声，程大人听到原来是个孕妇，自然不再好意思多看，转身对程夫人说。“这家没有的空位，换一家吧！” 说着挑了帘子出去。 洛凝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仍然是不敢转身。 奈姨悄悄透过珠帘的缝隙向外张望，见他们走得远了，这才一把拎起桌上包袱，正色道。“不可再耽搁了，这是天子脚下，认识你的人太多，还是早早出城好。” 洛凝经过这样一下，知道性命攸关，不敢贪玩，连连点头，三人匆匆出了茶寮，在城门口买了两匹快马，一人一匹，奔着牧场的方向绝尘而去。 洛凝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纵马驰骋，低低俯着身子耳边虎虎生风，琉璃更是跑得尽兴，任洛宁紧紧拉住缰绳却丝毫不减速度，那一盒苏烟的马虽然也算良驹，可哪里比得上琉璃酱的神骏，只一会儿工夫，便落得连影子都没有，那也担心他的安全又是呼喊又是挥手，他却已全然听不见了。 琉璃这一跑别一口气跑了百十里，过了半响，才慢慢嘶鸣着的停了下来，满足地打着鼻气。 洛凝的脸颊早已被风吹红，头发有些凌乱，骨头鞋送伞，手臂有些酸疼，那是刚刚缰绳拉得太紧的缘故，他轻轻跳下马，抬手拍拍琉璃的头，笑道。“你倒是过足了瘾，劝别人如何追得上你？” 他回头向后张望，2人的意思，有时也没有，好在路只有一条，但也不至于43，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轻轻坐下休息，良久，终于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响，她一喜，站起身来，正想迎上前去，却忽然觉得不对。 人明明是两个，马蹄声，却只有一匹。 莫不是出什么意外？ 他的心猛地一跳，向前疾跑几步，想要看个究竟，果然有人骑着一匹马，渐渐地向她奔来。 只有一匹。 他屏住呼吸，定睛看去。 近些，再近些，终于，终于看得清楚，他的心沉了下去，马匹上那人，不是奈姨，也不是苏砚，身材娇小，紫衣紫裙。 她是右蝶。 竟然是右蝶，怎么会是右蝶，是了，定是卢太医知道他已经听到了真相，更知道他秘密出逃，命令右蝶来杀人灭口，此刻置身荒野，远近没有人烟，洛凝躲无可躲，终于咬咬牙，站在原地等着他逼近，马到近前，右蝶一紧缰绳停了下来，利落的翻身跳下，看着他，淡淡地说。“你为何不躲？” 洛凝摇摇头。“不是不躲，是躲不了。” 右蝶扬眉：“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洛凝点点头。“你来杀我。” 右蝶沉吟片刻，又问。“你不怕啊？” 洛凝苦苦一笑。“怕，怕又如何？皆难免一死，又何必哭哭啼啼？” 右蝶凝视着她，目光忽然不再冰冷。“我倒是看错了你，以为你不过是一名柔弱女子，无非平稳几分姿色，才让慕锦玄对你如此迷恋，原来你也有几分傲骨。” 洛凝这次却是笑得坦然。“你忘了我是谁的女儿？虎父无犬女，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让父亲为我蒙羞！” 右蝶不再说话，看着洛凝的一身豪气，似乎有几分惋惜有几分犹豫，相持间，远处有阵阵马蹄之声，由远及近，这次却是两匹。 洛凝心中一惊，脱口道。“你竟然要杀我，为何不快些动手？也好尽早回去复命。” 右蝶叹了口气，将拔出来，拿出一方丝帕，反复擦拭，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洛凝已能依稀看出苏砚和奈姨的身形，他越发着急，上前一步，闭上眼睛道。“还不动手？” 右蝶却笑了。“你明明知道要死了，却怎么好像比我还急。” 两匹马已经进到了近前，洛凝再也说不出话来。 右蝶神色一变，忽然说。“可惜你却错了。” 她猛地张开眼睛。“你不杀我？” 右蝶眼中寒光一闪。“我不是来杀你……而是你们！” 话音未落，手中一挥，闪电般的向他的咽喉划来，洛宁避无可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刚刚赶到的那一声惊呼，苏砚马未停稳，人已经从马背上猛地跃下，奋不顾身的扑了过来，这一扑，来势凶猛擦着，一直扑到洛凝的身上，将她带翻到地，眼看撞上路边岩石，他顺势将她一搂，紧紧护在怀中，自己几个翻滚，重重撞上，洛凝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忽然一阵震荡震得他七荤八素，终于一切平静下来后，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苏砚的怀中，竟然毫发无伤，他大惊，抬眼去看苏砚，却看到他捂着胸口，唇边缓缓流下血。 她心里疼，大呼。“苏砚——” 他疼得皱紧了眉头，却轻轻地摆摆手，拍拍她的头发，手很虚弱，也很稳定，洛凝眼睛一红，泪边涌出，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她，被撞的口吐鲜血，第一个念头却是给她宽慰，让她安心，这个情景，让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围场狩猎，二皇子的羽箭破空而来，慕锦玄虽然在身后惊呼，却不曾向苏砚今日一样飞扑上去。 生死攸关的时刻，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此奋不顾身。 她将奈姨扶坐起来，靠在岩石上，奈姨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又惊又怕，早已泪流满面，她让奈姨照顾苏砚自己站起身，面对着右蝶，再也没有恐惧。 “你要杀我们，那便就杀吧！” 他淡淡的说。 事发突然，右蝶本来就有些无措，如今见他目光淡定，表情平静，更是一怔，洛凝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 右蝶皱着眉。“你笑什么？” 洛凝轻轻地说。“笑你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