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变生肘腋（1）
紫凤瞧着唐靖雨沉思的神情，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唐靖雨莫名其妙，问道：“紫凤，又怎么啦？”紫凤强自忍住笑意，回身向那老道士请教道：“不知道长可否自这个‘雨’字里瞧出我家大哥的情事？” 孟开和叶七知紫凤促狭，背过身去偷笑不已。那老道却一本正经道：“当然！”老道拿起那张写有“雨”字的薄纸，又掐指默算片刻，方接着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这位施主情事，正如人间离合，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一句差可比拟。” “甚么嘛！”紫凤很是不以为然。而唐靖雨心底却是一动，杨柳依依、雨雪霏霏，他的情感纠葛，可不正是杨晓婉、柳依依、薛紫薇和慕容菲，加上他自个，也真是与这句中的词句对应，那么许若晴呢？若晴当然没有雨了。唐靖雨忽觉好笑，这时节怎会想到许若晴呢？ 唐靖雨正胡思乱想，孟开攒动紫凤道：“妹子，你也测上一个字！” 叶七也道：“就是！” 紫凤知这两人不怀好意，本待不肯，却见那老道目中有殷切之意，心下一软，拿起笔来，瞧见那案上那“雨”字，顺手写了一个大大的“雲”，孟开殷勤的拿起吹干了，双手奉与那老道，一边笑道：“妹子长得娇小，这字写得却大了些！” 老道拿在手中，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这一个雲字上‘雨’下‘云’，雨字中间一笔长了些，与云上面一横相交，正是一个‘去’字，刚刚这位施主写得是一个‘雨’字，你却要去雨，隐有离散之意！” 紫凤一怔，这信手拈来一字，难道真会泄露天机，有待不信，这老道煞有介事，却也无从辩驳。孟开却不信这鬼话，嚷道：“你也说说我这妹子心事！” 紫凤嗔道：“孟大哥……”却不由瞧向那老道。 老道淡然一笑，再指那“雲”字道：“去雨之后，便是晴好！” 孟开“哈哈”咧嘴笑道：“这句最好，叶七，给道长四两纹银！” 那老道毫无愧色的把银子收了，揖手道：“诸位施主走好！” 四人又逛了一会，已是意兴阑珊，转身返回客栈。唐靖雨嘱道：“那老道所言，不可尽信，却也不得不防，韦兄和叶七睡时要机灵一些。紫凤，无论外面有甚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三人应了，各自回房歇息。唐靖雨进房洗漱了，脱去外衣，上床打坐。只是今晚心血浮动，一时难以入定。“杨柳依依，雨雪霏霏”，这句诗不知不觉又冒了出来。晓婉和依依姊就不用说了，一个是姊弟之义，一个是兄妹之情，唉！这般说来对二人又怎算公平，可男女私情又岂能以公平理论。而慕容菲和薛紫薇，却让他左右为难，他素喜慕容菲的温婉贤淑，几乎私定终身，而薛紫薇呢，欲拒还迎，除了感激，扪心自问，他也日渐迷恋，萦绕心头的，近来大都是薛紫薇的倩影。 唉！唐靖雨轻轻一叹，将纷乱的思绪排除脑际，运气调息，慢慢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自那日情急之下，自少林《易筋经》和《洗髓经》有所领悟之后，每日修炼，内功进境比以前要快速的多。所以心下也每每感怀方慈大师，居然破除门户之间，把这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瑰宝赠送与他。 这一夜平安无事的过去了，翌日大早，四人用过早点，早早出了客栈，沿那条东西大街信马由缰缓步而行。这座古城似乎尚在沉睡，街上行人极少，路过鬼市，也只有零星的行人，似乎这里的繁华，只属于黑夜，不属于白昼。也是，那些肮脏的交易，没有多少可以见光的。 眼看就要出城，这时自小巷里窜出一个年轻女子，相貌十分清秀，只是衣衫不整，满脸惶急。巷子里一阵噪杂的脚步声，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叫嚷，“在那！臭**！看你能逃到哪！”巷子口现身四个黑衣大汉，向那女子叫嚷着逼过来。 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慌里慌张的，也不看道，一头撞到孟开马前，差点跌倒了。惊魂甫定，那四个黑衣汉子已恶狠狠的扑了过来。那女子惊叫连连，惶急的转了一圈，绕到孟开马后，哀求道：“大侠救我！” 四人“嘿嘿”一阵大笑，“救你？小**，大爷用白花花的十两纹银为你赎身，你居然敢逃走，还有没有王法了？” “胡说”那女子气得脸色彤红，“你……你们……” 四个黑衣大汉包抄上来，挽袖子就要动手。孟开喝道：“住手！” 其中为首的一个大汉脖子一梗，鼻孔里哼道：“哟！大个子，少管大爷的闲事！”说完伸手就去抓那女子。孟开飞身跃落，一步挡到那大汉身前。唐靖雨冷眼旁观，一声不吭，而紫凤见这几个泼皮强抢民女还敢出言不逊，不由大怒，拨马上前护住那女子，一面叫道：“孟大哥，让这几个无赖长点记性！” 那四个黑衣大汉“呼啦”一下围拢过来，挥拳就打。孟开喝道：“来得好！”将手中长刀抛与叶七接着了，紧了紧身上的包裹，人已如下山猛虎一般，左右开弓，迎了上去。 那几个泼皮初时还抵挡几下，不过三招两式，已被孟开打得东倒西歪，这几个汉子也真是破皮无赖，且战且退，兀自不肯停手，一直退到了巷子口。孟开“哈哈”笑道：“就这庄家把式，也敢出来鬼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子没空陪你们玩，滚吧！” 哪知此时变生肘腋，四个汉子突然招式已变，其中为首的一个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狠狠的向孟开心窝扎去。而此际巷子口鬼魅一般现身两个白衣人，一晃之间，已如同轻烟，趋近孟开身旁。孟开赤手空拳，已陷身重围。 叶七又惊又怒，一手拿着孟开的鬼头刀，一手抽出钢叉，身自马上纵起，飞身驰援孟开。唐靖雨见那四个汉子武功已是不弱，而这两个白衣人身法飘忽如同幽灵，各自亮出了家伙，一枝哭丧棒和一柄狼牙剑，招式诡秘，直逼孟开后心，出手极为歹毒。来不及多想，唐靖雨发出一声长啸，飞身跃起，半空里拔剑，居然后发先至，越过叶七，折身直奔那白衣人。 此时唐靖雨、叶七虽近在咫尺，孟开却感觉天地间只有孤零零一人。拳脚、匕首堪堪逼近，还有无声无息的哭丧棒和狼牙剑，寒气森森，夺人心魄。 孟开此际反露出了山大王的强横本色，他猛地侧身，让开胸口要害，一掌划拉那大汉手腕，行险让匕首滑身而过，然后飞身侧撞，肩头迎向一大汉袭来的一拳。那大汉武功着实不弱，一拳虽不足开山裂石，拍实了却足矣让孟开筋断骨裂，不过孟开看似搏命，实则用了一个卸字诀，晃动肩头，卸去大部分力道，那大汉力道过猛，收势不住，却逼得一白衣人哭丧棒缓了一缓。 孟开肩头借力，猛地向右侧持匕之人撞去，双肘擎起，狠狠的撞在那人脊背之上。此时有数拳落到了孟开背上，而那只狼牙剑更是如影随形，直贯孟开后心。孟开虽然皮糙rou厚，也被几枚重拳打得眼冒金星，而这夺命一剑，想躲已是有心无力。 恰在此时，唐靖雨已飞身跃至，长剑挥出，犹如闪电，直奔那白衣人后心。唐靖雨是真急了，这一剑贯注内力，劲气猎猎，声势骇人。那白衣人即管能刺中孟开，却也忌惮这一剑之威，心思电转，只得弃了孟开，折身挥剑抵挡。 唐靖雨一剑滑落，让过那挡过来的狼牙剑，与那白衣人错身而过，唐靖雨恼怒这几人卑鄙，出手哪肯留情，长剑回旋，“嗤嗤”刺出数剑。白衣人左折右挡，却有一剑走空，暗叫不好，肩头一凉，鲜血已濡湿衣衫。 白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飘飞数尺，向巷子深处掠去。此时，叶七也已赶到，一叉刺向另一个白衣人。那白衣人似乎无心恋战，虚晃一招，脱身跳出战圈，发出一声“唿哨”，抖手打出一枚黑色的弹丸。顿时黑烟弥漫，夹杂着辛辣的味道。唐靖雨叫道：“小心！”过来一把拉住孟开，旋身跃出丈许外。叶七也屏息凝气，退到一旁，黑烟散尽，白衣人和四个大汉均已消失不见。 孟开忍不住咳了几声，啐了几口，唾液里带了血丝。唐靖雨关切的问道：“怎么样！” 孟开摇了摇头，苦笑道：“差点把老命搁在这，这帮龟孙子！”摸了摸身上的包裹，欣然道：“还好，包裹还在！” “紫凤！唐少……紫……凤……没了！”叶七结结巴巴叫道。 “甚么？”唐靖雨回身看去，只见周遭有几个看热闹的百姓远远的站着，而那四匹坐骑老实的待在原地，不时的用前蹄踢着地面。唯独却不见了紫凤的身影，无声无息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