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紫锦灵雀（2）

    宏光目光自池水移到身旁，见一俊朗的年青人笑意吟吟的瞧着自个，他先是惶惑，突然“嗷”的一声，抬手挥出一掌，一阵柔和而又无可抗拒的掌风，向唐靖雨裹挟而至。唐靖雨大骇，急展身法，一个风摆杨柳，堪堪避过，掌风袭到丈许外洞壁之上，方轰然作响，声如巨雷。这人内功之强，不禁让唐靖雨暗自咋舌。

    宏光已跃身而起，稳立如山，眼神湛湛，神光内蕴，一眨不眨的觑定唐靖雨。唐靖雨摆手叫道：“道长，且住！你且想想从前！”

    宏光眼神自唐靖雨身上移过池水，直至长方巨石上篆刻的“紫霞洞府”，方躯体一震，眼皮一阵狂跳，往事涌上心头，恍然若梦，一时面容扭曲，神情痛苦不堪。唐靖雨轻声叫道：“道长！”

    宏光眼神重新移回唐靖雨身上，张口欲言，却只发出“嗷嗷”嘶哑声，又急又怒，脸皮涨得通红。唐靖雨忙道：“道长莫非想问我平阳真人下落？”

    宏光点头，神情复杂。唐靖雨叹道：“道长遭遇，晚辈感同身受，你且冷静，听我将令师遗言背于你听。”宏光不置可否，唐靖雨顾自将平阳真人的遗言背诵了一遍，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自是背得一字不差！

    宏光神情，随着唐靖雨抑扬顿挫的背诵，神情也是阴晴不定，待到最后，已是眼泪纵横，神情肃然。唐靖雨念完之后，说道：“令师遗书，就在洞府石室，令师嘱你练好剑法清理门户，想必道长该知如何应对！”

    宏光神情不知是悲是喜，默然良久，方伸出食指在地上刻画，指力到处，坚硬的地面，现出两个大字“去吧”。

    唐靖雨本想同这宏光计议如何对付束彦、宏元，见这宏光神情淡然，也不好再说甚么，躬身施了一礼，退出了这座洞府。

    秋日的艳阳，洒落在这洞府周围。那起伏的峰峦，看着极近，似乎近在咫尺，却又极远，远在天涯，因为中间隔了一道天堑。而那座栖云观，在左上方的崖上，只能瞧见树丛里露出的一角飞檐，和一段灰墙。

    这时“咕”的一声鸣叫，那只通灵的紫锦鸟自洞内飞了出来，自唐靖雨头顶盘旋不止。唐靖雨苦笑道：“鸟儿，莫非你来为我送行，谢了！”

    那鸟儿仿佛听懂了唐靖雨的话，“咕”的又叫了一声，唐靖雨一怔，叹道：“宝贝呀，我要是有你的一双翅膀该有多好，你要是善解人意，那就告诉我，如何飞越这道几十丈宽的悬崖。”

    唐靖雨不过是自嘲，哪知这鸟儿“咕咕“鸣叫数声，径直向崖边飞去。唐靖雨心道这鸟儿大概瞧见过那条钢索通道，只是却不知这索道已断，此即固然飞鸟能渡，只是轻功再高，那也只能望崖兴叹了。

    果然那鸟儿在那垂下的断索旁“咕咕”鸣叫盘旋不止，唐靖雨飞身赶至，苦笑道：“宝贝，你要是一只大雕，或可以驮我飞渡，此即……在下依然心怀感激，只是，你去吧！”

    哪知那鸟儿盘旋而至，“咕咕”连叫数声，突然自崖边直直向下飞落，转瞬不见踪迹，只是“咕咕”的鸟鸣声仍隐隐传来。唐靖雨一怔，运集目力向崖底瞧去，只是崖底云雾缭绕，而崖壁却平滑如镜，根本没有借足之处，这样下去无异于送死。

    正无可奈何，下面“咕咕”的叫声急促了起来，唐靖雨想到这鸟儿叫声古怪，想必是催促自己，也罢，下去看看也是无妨，想到此处，一把抄起垂到崖下的断索，忽然又觉想笑，那宏远只顾削断钢索，却把过来查看的通道也毁坏了，要不然今日过来围攻，哪还有自个的活路。

    唐靖雨顺着钢索向崖下滑去，约莫滑下十余丈，断索已到了尽头，唐靖雨一手抓住钢索，双脚蹬着崖壁，向崖底看去，只见崖底乱石密布，跌下去只会是粉身碎骨必死无疑。唐靖雨正无可奈何，却听见“咕咕”的鸟叫声，那鸟儿在右下方旋飞，再叫几声，却向一道罅隙飞去，瞬间消逝，只有“咕咕”的叫声依然清脆，似乎在催促唐靖雨要紧随其后。

    唐靖雨度量了一下，那道罅隙在右下方数丈远近，侧身可容一人出入，只是这样跃下，即便他轻功卓绝，也是心中打鼓，一个失足，那可真是万劫不复。而里面是甚么天地，也是不得而知，下去了只怕再也难以抓住这条断索原路返回了。

    不过，这可能也是他唯一的出路，约定的午时之前必须回去，否则众豪杰一急之下，必然攻打栖云观，伤亡那是免不了的。那鸟儿通灵，真能助自个一臂之力也说不定。唐靖雨银牙暗咬，提聚全身功力，足尖清点崖壁，沿水平横移至罅隙上方，方撒手跃下，至罅隙上方半丈处，一个倒翻，卸去少去下坠的力道，右手闪电伸出，一把牢牢抓住罅隙之下的岩石，再一个倒纵，轻盈的跃上隙缝，一把扶住石壁，这才轻舒一口长息，矮身向里走去。

    这狭缝越走越宽，越走越深，很快进入了一个无边的黑洞，曲曲折折，唐靖雨运足目力，也只瞧得一个大致的轮廓，足下试探着，磕磕绊绊的前行，好在前面不时传来“咕咕”的鸟鸣声，让他对这无底的深洞有了几分信心。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渐渐透来微弱的光亮，映照的洞顶影影绰绰。唐靖雨精神大振，足下不由加了几分力道，跃起身形，起转腾挪，绕过障碍，向着光亮飞奔。

    这深洞愈走愈宽，地下坚硬如石，头顶垂下的钟乳千姿百态，让人感叹自然之力的神奇。唐靖雨再一个起落，已飞身出了这座钟乳暗洞，置身于一座深谷之中，远望头顶一线天空，近看四下乱世密布，难道是绕到了深渊之下。而那只紫锦雀，绕着唐靖雨头顶盘旋不止，唐靖雨抱拳道：“多谢鸟兄引路。”那鸟儿“咕”的一声长鸣，箭一般飞向远方，霎时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于远处林梢之间。

    唐靖雨目送那鸟儿远去，方掉头向着山下的方向行去，刚走几步，脚下踢到一块朽木，“喀嚓”一生断成两截，仔细一看，原来是裹着淤泥的一条腿骨。唐靖雨一惊，四下里仔细一看，果然又见到几堆朽骨。想必都是自崖上摔落的也说不定，只是年代久远，只能勉强辨出人形而已。

    唐靖雨急着找寻出路，沿着嶙峋的乱石，继续前行。约莫走了三五里地，草木渐渐稠密起来，矮枣、野菊、松树、荆棘，还有蹦跳的野兔、雀跃的松鼠。唐靖雨腹中饥饿，摘了几枚枣子果腹，然后抖擞精神，飞身跃起，向着尽头那一抹翠绿疾速驰去。

    唐靖雨疾驰如飞，突然听见一声“啊”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由一惊，又加了几分力道，如同一缕轻烟一般，飞扑惨叫声发出的方向。堪堪接近，唐靖雨稳住身形，借乱石和荆棘的遮掩，悄悄掩进，然后拨开一丛野枣枝桠，向外看去。只见有三个道士扑倒地上，身上鲜血横流，其中一人气绝，一个背对唐靖雨的颀长身形，正用剑指着一个道士的咽喉，另外一个道士神色愤怒到扭曲，又有几分惊恐。

    而这个持剑的背影，唐靖雨那是恨得咬牙切齿，正是那个恶贼张云松。唐靖雨正想扑出去，只听那被指住咽喉的道士叫道：“师兄，你……你……你要杀我？”

    张云松“嘿嘿”冷笑道：“五师弟，对不住了！”

    那道士脸色煞白，吭哧道：“可……可我一向听师哥你的，要不是我，你又怎会将三师叔杀死，又怎会将几位师叔引到栖云观送死，又怎能瞒过师父，师兄，今后我……我仍然听师兄你的……”

    张云松一阵得意的大笑，这时另一个跌坐在地上的道士费力的抬起受创的胳臂，指着那五师弟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欺师灭祖，不得好死！”又转向张云松吼道：“你……你把师父怎样啦？”

    张云松抬头向北首瞧了一眼，冷笑道：“哼！师父，他可不配做我的师父，这老废物差不多已断气了，要是紧走几步，奈何桥上两位没准可以追上！”说完，一剑刺出，将那五师弟喉咙刺穿，然后抽剑一脚踢出，将那五师弟尸首踢出老远。然后挥剑刺向另一个道士，这时唐靖雨已飞身跃至，大叫一声：“张云松！拿命来！”一剑直刺其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