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勾魂夺魄(2)
德真只当凑巧,右手一翻,“唿”的一掌拍出,直贯唐靖雨胸口。唐靖雨暗骂这贼道歹毒,假若自己是文弱书生,还不一掌丧命。唐靖雨“啊呀”一声,顿时面露惧意,手忙脚乱,踉跄后退,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而德真这一掌划着他衣衫而过,想要伤人却是差了那么分毫。 德真兀自纳闷这着绝式居然也莫名其妙的走空,正是一不做二不休,德真恼羞成怒,“沧啷”一声抽剑出鞘,挥手斩向唐靖雨脖颈。 唐靖雨正欲夺剑反击,身旁掠过一阵疾风,忙即做惊慌失措状,果然,德真长剑被一个年青的道姑一剑架住。那道姑显然剑法极高,德真长剑被击,一个收拾不住,“腾腾”退后数步,一张白脸也成了猪肝。 德真怒不可遏,待看清眼前来人,顿时又哑巴吃黄连,苦不堪言。那道姑年纪不大,却有飘然出尘之概,瞧来不过二十出头,相貌极美,而神态极冷。绾发为髻,扎一条紫色飘带,身穿灰白道袍,脚着麻布云鞋。 这时小道童英子老远叫道:“德真师兄,这是观主的令牌,你可要看!” 德真瞥了一眼英子手中那枚雕刻精美的玉牌,怨毒的瞧了唐靖雨一眼,悻然出了二门。唐靖雨躬身谢道:“多谢两位仙姑。” 小道童笑道:“嗳!公子,他有没有伤到你?” 唐靖雨摇头道:“这倒没有,只是这位道长,似乎不愿小可入观。” 这时那道姑打量了几眼唐靖雨,神色中满是鄙夷,哼道:“这么说你是求之不得?”这道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不说,还语带不屑。 唐靖雨摇头晃脑道:“栖云观居然是乾坤道,实在出乎在下意料。昔日读书,有前唐诗句,此情此景,差堪比拟。”说完摇头晃脑吟道: 玄发新簪碧藕花,欲添肌雪饵红砂。 世间风景那堪恋,长笑刘郎漫忆家。 明镜湖中休采莲,却师阿母学神仙。 朱丝误落青囊里,犹是箜篌第几弦。 那道姑撇嘴嘀咕道:“呆子,只管会掉书袋。”只不再理他,回身处心头回响“朱丝误落青囊里,犹是箜篌第几弦”,默念几遍,又不由有些痴了。小道童英子“嗤嗤”笑道:“嗳!公子,我家师姑,最瞧不上浮华无行,你居然搬弄这些是非,当真自讨没趣!” 那道姑叱道:“偏你小鬼话多,还不快走!” 小道童做了个鬼脸,忍笑说道:“公子这边请!”走了几步,却又叹道:“你这人也真有趣,但愿你……福大命大……造化也大。” 唐靖雨心下对这小道童实是有些喜欢,即便栖云观乌烟瘴气,这小鬼也算是出污泥而不染。还有这道姑,瞧来面罩寒霜不好相与,唐靖雨反而放心。他最怕的就是情意绵绵投怀送抱的女人。 那道姑一手提着宝剑,轻巧的走在前头。唐靖雨仰首瞻仰了一下气势宏伟的正殿,问道:“小师父,刚刚有十余个道长自这殿里出来,都去了后头,这些道士衣着五花八门,不像是贵观打扮,不知……” 小道童刚想说话,那道姑不屑道:“道貌岸然,利欲熏心,不提也罢。” 唐靖雨心道我来是干甚么的呀,怎好不提。当下轻“咳”一声,再次请教道:“别人犹可,其中一个道长却是小可俗家亲戚,本来对小可十分熟识,缘何四目相对,他却视若无睹呢,小可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道姑止步回身,厉声道:“你怎这么多废话,真不知师姊从那找来你这么个呆子,再要胡言乱语,小心……割下你的舌头!” 唐靖雨吓得退了一步,以袖遮口,兀自辨道:“甚么仙姑,纯粹是夜叉。”说完又自退后,那道姑瞪了他一眼,却又不很着恼,她眼珠一转,正色道:“这位公子,我瞧你这人也真不坏,你要是就此退出此观,现下还来得及,要是因了我师姊……那个……那也依你。” 唐靖雨很想进这宏伟的主殿一探究竟,不过这道姑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唐靖雨笑道:“多谢仙姑一再提醒,小可虽未看破红尘,却有向道之心,何况这道观深幽涵碧、静宜致雅,让人飘然出尘,忘却凡尘一切纷扰。况令师姊妹,仙姿丰仪,如同传说之何仙姑,让小可心生倾慕。小可不才,惟愿盘桓个一天半日,兴尽自去。” 那道姑“啐了”一口,嗔道:“你这人真真也是个花花公子,甚么倾慕,再要信口开河,瞧我不……”不过,这人夸其美貌,心下终究还是欢喜的,所以脸上终有了几分笑意。 小道童撇了撇嘴,低声道:“这个……师姑却是为了公子着想,偏你这人,唉!”小道童摇了摇头,那道姑哼了一声,扔下一句,“天下多的是花心大少,死了一了百了,英子,你带他去见师姊。”说完头也不回,婀娜的背影,转瞬消失于殿角。 绕过正殿,唐靖雨随着小道童再往前行。迎面并立三道门楼,为栖云观第三重门,中间为“妥圣坊”,青砖横额阴雕“琼宫妥圣”四个大字。中门两侧为聋童殿、哑女殿。东门横额雕刻“仪分乾健”,西门横额雕刻“德秉坤贞”。 此门守卫极严,一共六个年青道士,均是玄冠黑袍,气势沉凝。唐靖雨暗自惊心,这守卫的道士,身手均可列于江湖一等高手,那么这栖云观的势力,只怕大大超出他的估量。 小道童持有玉牌,这几个道士当然不敢为难唐靖雨,顺利的过了“妥圣坊”,再往后则是栖云观后院。这座后院更像是一座园林,青松翠竹,山石花木,布局极富匠心。正面是一座大殿,面阔三间,三重檐歇山九脊顶楼阁式建筑,顶覆绿色琉璃瓦,飞檐挑角,上饰海马、飞鱼、绝神等。楼层明三暗二,上、下两层均有回廊,门额上书“紫霞宫”。东西两侧,各有陪楼数间,掩映于清松翠柏丛中。
唐靖雨心下犯难,误打误撞的进来了,又该怎办才好呢?小道童到了此地,反收起了嬉笑的神情,小声道:“公子随我来,千万不可东张西望。”唐靖雨默不作声,正要随她去东厢,却见那边水榭旁有一道士和一美貌的妇人,那道士瞧来不过四旬上下,头带紫金冠,身穿紫色道袍,面如霁月,眉似刀裁,鼻似悬胆,唇若涂脂,颌下一缕黑髯,相貌十分出众。这道士一双眼直勾勾的瞧着身旁的这位美貌妇人,一只手摩挲着那妇人柔滑的小手,十分的心满意足。而那位妇人,则蛾眉深锁,秀目含悲,桃腮凝霜,神情凄苦,柔柔弱弱,瞧着在欣赏池水,实则勉强支撑着娇躯,一只玉手任凭那道士玩弄,双目中却难掩厌恶和恐惧之意。 莫非这美貌妇人就是付彪的娘子,唐靖雨心下大怒,怒视着那道貌岸然的道士,心底跃跃欲试,想到青云、玄机等几位道长遭遇离奇,这才勉强忍住。小道童也瞧见了那道士,顿时如同耗子遇见了猫,小脸失色,悄悄挥手,示意唐靖雨不要吱声。然后扯着唐靖雨衣袖,就想绕到树后。偏是那道士若有所觉,恰好抬起头来,正与唐靖雨四目相对,道士一双星目,幽若寒潭,泛着寒意,让人不寒而栗。唐靖雨瞧见这目光心下极不舒服,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目光既阴毒,又极为诡异。而这道士瞧见这守备森严的后院,居然多了这么一个丰神俊朗的年青公子,心下又惊又怒,一把推开那妇人,一晃已到了唐靖雨身前。好俊的身法,唐靖雨退后一步,稍稍拉开一点距离。 小道童惶然跪倒,叩头道:“英子见过大师伯!” 那道士厉声道:“此人是谁,又为何至此?” 小道童吱吱唔唔,正不知如何回答。唐靖雨洒然道:“不才姓穆,双名小雨,久慕栖云观深幽涵碧,静宜致雅……” 那道士脱口喝道:“混账!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也配谈甚么雅致,来人!轰他出去!”这时不知何处就冒出几个黑袍道士来,应了一声,上前就欲动手。 “慢着!”忽然东边一声娇喝,自青石铺就的小道上走过来几位道姑,当先的正是轿中那位美貌道姑,此女身材修长,一袭道袍也难掩其国色,此即姗姗行来,就如观音大夫一般,光彩夺目。 那几个黑袍道士迟疑着瞧向那紫袍道士,紫袍道士目中闪过一丝愠怒,勉强忍住挥手让那几个黑袍道士退去。那几个比英子年纪略长的道姑老远即揖手行礼道:“见过大师伯!” 紫袍道士微微点头,然后冷脸转向那美貌的道姑,冷冷说道:“束云,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