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佳人有约(1)
郑夫子笑道:“这主意不错,虽说静以待时,毕竟还要在江湖奔走,出头露面,难免与人可乘之机。易容之术,最是简便易行。不过,易容之术,并非万全之策,不可用之过滥,否则难免被人识破。勤习武事,提升武力才是根本,靖雨宜戒之勉之!” 唐靖雨恭恭敬敬答道:“郑老所言,靖雨定然铭记于心,易容之术决不轻用!” 郑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眯起有些昏花的老眼说道:“老朽少时,书生本色,常怀济世之心,可惜虽考取功名,却被闲置。老朽年少气盛,风骨峥嵘,不肯敷衍权贵,屡遭打击,最后愤然挂冠而去。后知遇于天机门主,周旋于武林豪强之间,总算不负平生所学!”郑夫子故态复萌,想是又回到了盛年之时闯荡江湖的风云岁月。略一停顿,郑夫子开始滔滔不绝的叙说往事。郑夫子偌大年纪,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居然能分毫不差的讲来,只是事无巨细、细枝末节,均讲得极其详尽。 郑夫子絮絮叨叨,看起来一时半会没有尽头,于化龙怕唐靖雨不耐烦,冲赛旋风使了个眼色,意思让这心直口快的家伙出言打断老夫子。唐靖雨刚好瞥见,笑着摆了摆手,全神贯注的倾听郑夫子所言。 老夫子真好精神,话语滔滔,居然没有丝毫疲态。而汪、李、白三兄弟早已打熬不住,借口方便溜了出去。于化龙虽端坐不动,瞧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在想着别的事情。惟唐靖雨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不时还要插上几句,益发让郑夫子兴致大增,全然不理会那几人的动向。直到掌灯时分,郑夫子也才讲到自身四十余岁的盛举,不过老夫子却煞住了话尾,笑道:“老朽比不得年青人,有些困倦,今日就到此为止好了!” 郑夫子说完起身离去,唐靖雨忙起身扶持相送,出门后老夫子挣脱唐靖雨道:“好了,靖雨,老朽不致于如此废物。” 唐靖雨忙躬身道:“您老慢行,改日晚辈再聆教益。” 郑夫子转身欲行,又回头说道:“难为你了靖雨!”然后施施然去了。 唐靖雨回来,汪静三人也已回来,于化龙苦笑道:“真难为你了靖雨!” 唐靖雨笑道:“不然,老夫子是个很有趣的人,智计百出,绝非常人能及。老夫子所作所为,所见所闻,对小弟均有所启迪,的确受益匪浅。” 于化龙见唐靖雨说得诚挚,不像客套,点头道:“郑夫子可说是我天机门的军师,天机门也曾为那次正邪大战,收集天罗邪教消息,参与谋划。其中老夫子献策‘示之以弱,以骄其心;诱之以利,一战决之’,大部为七大门派、三大世家、你们唐家等推举的决策层所采纳。可见,郑夫子之机变多智。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郑夫子以前话语不多,现在也不知怎会这么絮叨,他老人家在我天机门地位超然,别人也不好多说甚么,唉,不堪其苦呵!” 唐靖雨笑道:“人要老了,性情总会有些变化。像郑老这般阅历丰富的智谋之士,晚年不免失落,所以回忆诉说过往的辉煌历程,在他来讲,不过是慰藉自己,愉悦自己的一种生活方式。而于与别人,可以增长见闻,领受教益,只不过是给只耳朵罢了,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化龙叹道:“也只有靖雨你才言人未言,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惭愧,说实话,我对郑老也是敬而远之。” 汪静、白千里均面现愧色,独李墉不以为然,抱怨道:“唐少侠虽言之有理,不过,老夫子颠来倒去,那些故事俺耳朵都磨得起茧了,哪还有……” 于化龙骂道:“混帐,你左耳进、右耳出,听一万遍同没听一样!以后没事就去多听听,长点见识,呵!” 赛旋风李墉见门主恼怒,不敢争辩,只得唯唯应诺,暗自嘀咕了两句,倒让汪静同白千里好笑。 此后几日,唐靖雨开始向“百变书生”于化龙讨教易容之术。于化龙的易容之法乃是天机门不传之秘,这次于化龙有感于唐靖雨救命之恩,且心仪其人格魅力,这才破例传授,言明不得泄漏或私传他人,唐靖雨一一领受不提。 于化龙的易容之术,确乎惟妙惟肖,令人叹为观止。易容之法,如想隐瞒身份,只要借助易容膏即可。上乘之法,则可任意变做熟悉之人,神态皆能乱真,当然身材不能差距过远。 于化龙易容的绝技主要在易容膏的独特配方上,另外发式、衣着均有讲究,细枝末节,也不一一详述。以唐靖雨之天赋,不消两日,易容之术已尽得精髓。最后于化龙说甚么也不肯再传,笑称师父总要留一手方罢。于化龙送了唐靖雨两副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戴上后即刻化身他人。即连面部表情都能表露无疑,又不妨碍净面,比那易容膏反要好用的多。这种面具,天机门一共也不过十副,唐靖雨自然喜出望外,连声称谢不已。 此后,唐靖雨又与于化龙商讨了一番今后的创业大计,嘱托于化龙留意天罗教动向,特别是东方文英、剑公子下落,方在天擦黑告辞而去。 唐靖雨穿街过巷,信步来到了天津桥头。也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想静静的站在这里,凝视那缓缓流淌的洛河水。 两岸的灯火,星星点点,闪烁不定。河水似乎与那趟并无二致,实则已根本不同。那趟他在想何时才能与心爱的菲菲相见。也许这是一个许愿的绝佳场所,不久她真的与菲菲会合了,心与心更近了,可惜好景不长,人与人却更远了。远处传来了悠悠的丝竹声,反让心头更添了些许的惆怅。 一个身子慢慢欺近身旁,淡淡的芳香首先弥漫开来,良久方悠悠叹道:“不知甚么事,能让唐少如此牵动衷肠!” 唐靖雨缓缓转身,借着远处明灭的灯火打量。只见此人虽着男装,却难掩其女儿本色。眉目如画,明眸皓齿,一双剪水双瞳,浅笑盈盈的瞧着自己。苗条的娇躯裹在月白色的儒袍中,反倒有一种别样的风流韵致。 唐靖雨与她对视良久,方淡淡说道:“难道许姑娘就不能让在下享受片刻的安宁?” 许若晴见唐靖雨认出自己,像是有些欢喜的样子,春葱一样的纤手扶着栏杆,却曼声吟道:“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唐靖雨知其瞧穿自己心事,心下惊疑,莫非自己的行踪皆在此女掌握之中。许若晴转过身来,娇躯倚在栏杆上,如水双眸似笑非笑的瞧着唐靖雨。 唐靖雨笑道:“许姑娘好兴致,不知谁家儿郎有幸,能让天仙化人般许姑娘魂牵梦萦。” 许若晴娇笑道:“便是唐家儿郎又如何?” 唐靖雨笑道:“拜托,别说的这么直白好不好,在下涉世未深,不懂世故。别人的玩笑话,我可是容易当真呢。” 许若晴“嗤嗤”笑道:“要怎样子你才相信人家?” 唐靖雨淡然道:“至少该放回在下的两位好友,这才显得有几分诚意嘛。” 许若晴断然道:“这个好说,人家甚至可以同你唐少侠退出江湖,从此不再过问世事,怎么样,够有诚意吧?” 唐靖雨顿时招架不住,无言以对。许若晴却步步紧逼,走近唐靖雨几步,静静的注视着唐靖雨的双眸,似乎想看进唐靖雨的内心深处。 唐靖雨“咳”了一声,投降道:“唉,被美人盯着看,在下会不好意思的。” 许若晴悠悠叹道:“你知道人家远远看见你同慕容大小姐并辔而行,其乐融融的样子,人家心里是甚么滋味?” 唐靖雨默然无语,许若晴却恢复了淡定,淡然说道:“唐少可知人家来意?” 唐靖雨如蒙大赦,笑道:“姑娘定是追着在下履行约定而来。” 许若晴嗔道:“唐少呵,唐少,让人家怎么说你好呢?” 唐靖雨奇道:“难道在下有说错?” 许若晴没好气道:“你唐少侠怎会错,错的只有人家。既然唐少急着履约,那就说说吧,‘寒钓图’去了哪里?” 唐靖雨尴尬道:“这个恐怕在下无可奉告,在下只知张云松杀害了杨老伯,掠走了‘寒钓图’……” 许若晴没好气道:“还是省省吧,这些事天下人尽皆知,哪还用烦劳你唐少侠。” 唐靖雨见许若晴话里话外大有深意,忙陪笑道:“在下言语间有冒犯之处,还请许姑娘见谅,哈!姑娘知不知道生气对女孩家美貌有害无益,不过,姑娘生气的样子,真不知有多么动人呢?” 许若晴啐了一口,终于忍不住笑道:“油嘴滑舌,没一点正经。”她在天罗教地位超然,又长得天仙化人一般,一般男子在她面前,或迫于其权威,或慑于其美貌,大都噤若寒蝉。唯有这唐小子言语调笑,浑然不把她放在心上,而她反心下欢喜,陶陶然乐在其中。可见情之一物,玄妙异常,实非言语所能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