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长宁泉边

    王萧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清了清嗓子，猛地喊道：“帅哥美女们，城管来啦，大家先别亲热了，快跑啊！！！”说着，拉起艾琳的手，朝前飞奔起来。霎时之间，整个隧道响起“啊！”“哎哟！”“卧槽！”诸般惊慌讶异的呼声，乱作一气，伴随着杂沓零乱的脚步声，四散跑去。原来这隧道长期为少年情侣们所霸占，时候久了，难免会惹些许市民不满，以有伤风化，妨碍城市秩序为由，要求城管部门监管肃查。城管部门迫于市民压力，难免会稍微意思一下，时不时派人前来巡查一番，随便逮上几个情侣训诫一番。虽说如此，此番现象，仍是屡禁不止，由于行政部门的插手管制，对那些小情侣们说来，反而有了一些异样的刺激。

    王萧终究是孩子脾性，顽心一起，竟而空言唬喝一番，吓得十数对情侣仓皇奔逃，整个隧道片刻之间便清净下来。王萧牵着艾琳跑了一阵，在隧道分际处停了下来，眼见此计得售，忍不住笑弯了腰，说道：“艾琳，你看，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随便吓唬吓唬他们，瞧他们逃得多快。所以说呐，若不以礼节风化这些东西，约束下这里的情侣，他们又怎晓得羞耻与质素这种问题？”艾琳一眼就瞧明白了眼前的情况，斜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别人好好生生的轻言蜜语，情浓恩爱，又碍着你什么事了？净说些瞎话，扰人欢愉。”想了想，也不禁好笑，戳了戳他的背脊，说道：“你这个人不止没点正经，还跟个孩子一样皮。”

    王萧更是乐在其中，笑道：“喂，别说得你好似比我大许多一样，十八岁的小丫头，给我当妹子还差不多了，还真摆出艾婆婆，艾奶奶的架子啊，小琳儿？”得意忘形之下，更是语带调戏，不知其止。艾琳羞恼道：“你再给我说这些胡话，瞧我不将你揍个半死。”王萧笑道：“你先前不是说，只要我不惹你生气，你便不揍我的么？”艾琳道：“现在我生气了！”王萧背对着她，扮了个鬼脸，笑道：“你的脾气可真难捉摸，哪，马上就快到了，等你看完好看的再决定揍不揍我，成不成？”艾琳道：“那得瞧你给我看些什么东西了。”

    两人再行得片刻，便见洞口前透过光亮来，王萧忽地停步道：“等等。”艾琳问道：“怎么？”王萧道：“你先背过身去。”艾琳依言转身。王萧道：“稍微走几步。”艾琳迈步而行，问道：“这里可以么？”王萧道：“好啦。”艾琳兀自糊涂，忽觉眼前一黑，双目已被王萧用手蒙住了。她只道王萧有意戏她，满不以为意，淡淡道：“我可不如那些小情侣们好捉弄，你趁早死了心吧。”王萧道：“那你敢跟着我继续往前走么？”艾琳道：“有何不敢？”

    艾琳循着王萧手掌的势道缓缓前行，只感眼前光亮稍盛，喧声复起，想必已出了隧道，心想你就算有何恶作剧也难不倒我。王萧就此停了下来，问道：“准备好了么？”艾琳道：“什么？”王萧微笑念道：“5、4、3、2、1。”蓦地撒开手来，喊道：“艾琳，睁眼瞧瞧！”

    忽听得钟声大作，跟着轰隆隆一阵炸响，艾琳睁开眼来，瞧见漫天绚烂飞舞的花火，五彩缤纷，斑斓旋散，实是生平未见之美景，忍不住微微张嘴，“啊”的轻声，瞧得甚是专注。便在此时，轻快欢乐的调子于广场之上响起，两人身前的一方宽大的水池忽地喷涌泉水飞溅，池水下头透射出变幻不定的彩色光芒，映得水花光色飘洒，洋洋而下，与炫丽耀目的烟火交相辉映，美不胜收，洵是夏日闷热夜里清凉奇趣的妙景。

    长宁喷泉广场，乃是江湾路上一大胜景，每逢周末晚间都有喷泉与烟火表演，王萧料想艾琳终究是姑娘心性，或许便会喜欢这生平未见的花火表演，此刻见她颇有惊喜欣悦之色，也不禁暗暗得意。

    两人静立路边，仰头而望，待烟花散尽，泉水将歇，只余路人欢言笑语，来来往往。艾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花火是极美的，可惜到了极处，便只余冷冷的灰烬了。”王萧琢磨着她这两句话，望着空黑茫然的天幕，不禁怃然有感。艾琳行至泉边，弯身掬了一捧水在手中，缓缓从手中渗下，说道：“祗园精舍之钟声，奏诸行无常之响。娑罗双树之花色，表盛者必衰之兆。骄者难久，恰似前尘一梦。猛者遂灭，正如风前之尘。”

    王萧愣道：“这也是你战斗时候念的咒语么？”艾琳白了他一眼，说道：“亏你也是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不读书的么？这是我从你们的文学著作上读到的一句开篇语，觉得颇有道理，也就记下了。”王萧只是粗通文墨，若是说些什么床前明月光，更上一层楼之类的文典，他倒也能稍稍附庸风雅一番，可听得艾琳口中的什么祗园精舍，什么娑罗双树，实是闻所未闻，心想：“我一个粗人，哪里知道那么许多？若是小雪在这里，她定能答的出来。”问道：“这些话有什么道理么？”

    艾琳道：“对牛弹琴，多言无益。”王萧道：“什么嘛，怕你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用来敷衍我罢了。”艾琳恼道：“谁说我不知道了？”王萧道：“那你便说给我听听。”艾琳道：“那我先问你，你觉得柏戈的力量，应当用在什么地方？”王萧答道：“诛邪止杀，伸张正义。”艾琳微微一怔，叹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与他本就不一样......”顿了顿，又道：“所谓骄者难久，猛者遂灭，与我以前跟你讲过的强不可极，盈不可守，正是同样的道理。小窝囊，任何战士的力量，永远是在愤怒的杀戮中渐长，杀孽越深，力量越强。然而力量一旦强至极处，难免戾气深积，就有违你原本的心愿。我与你说这些话，是希望你永远不要丧失自己专注而宁静的内心，只有这样，身为战士柏戈的你，才会越来越强大。”

    王萧一拍手道：“是了，所以屠杀红眼异人，妄造杀孽，总是不对的。这些道理，你应当用来好生开导下那个白乎乎的才好，否则下次再起了争执，我把他揍个半死，你可别怪我。”艾琳忽地笑道：“你现在最好别惹他，且不说他神力渐复，单是你那残缺厄特拉致命的弱点，便已决定你不是他的对手了。”王萧一凛，问道：“致命的弱点？”艾琳道：“难道你自己没有半点自觉么？”

    王萧道：“你是指......厄特拉的剑锋？”艾琳点头道：“是了。厄特拉汲取元素之力去修弥剑锋的过程，确实是给予了宿主强大的力量，创造了许多神妙无穷的

    姿态，但微弱的元素之力攀附在圣剑之上，并不足以维系拟态剑锋的存在，稍有外力加之，难免会崩离粉碎。”王萧道：“恐怖不止是外力......”艾琳问道：“怎么？”王萧道：“我在水流元素活性血rou的共工姿态下，挥舞勾芒的时候，那一招会像我在幻象中所见到的那样，化作一道闪光飞射而出，但在这之后，元素构筑的剑锋也就随之崩灭消失了。”

    艾琳道：“那是自然，既非厄特拉的剑身，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它的剑技？好在这个弱点目前尚不为人所知，你以后战斗的时候，定要小心谨慎，切莫以折锋之处

    与人抵敌。”王萧点点头，说道：“我记下了。”

    艾琳忽地指着池底问道：“为什么这里头有许多硬币？”王萧微笑道：“多半是些好事之徒，将这喷泉当做许愿池，故作风雅之事，引得许多人跟风吧。”艾琳问道：“你信这种事情么？灵验么？”王萧答道：“只要心诚志坚，多半可以愿景成真。”艾琳点点头，摊开手来，但见白雾袅袅，掌心之中立时凝出两枚冰晶圆币，掷出一枚给王萧，说道：“咱们也试试。”

    王萧微微而笑，心想：“就算你平素装得再怎么冷冰冰，这种时候还不是露出了小女儿家的模样么？”行至泉边，与她并肩而立，将那冰币合在手中，闭目祈祷，过了片刻，便将冰币扔入池中。艾琳依着他的模样照做一遍，问道：“你许了什么愿啊？”王萧笑道：“说不得。”其实他素来不信此等渺茫难测之事，又何曾许了什么愿？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艾琳仰头道：“不说便不说，摆什么架子嘛，你就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王萧道：“窥人隐私的事情，我向来不屑，也不想知道你许了什么愿。”艾琳皱眉道：“跟你这人说这些话，可真没什么意思。不过瞧在你带我看了这么好看花火的份上，我也不与你一般计较了。”王萧笑道：“那你还揍我么？”艾琳道：“你若觉得皮骨痒了的话，我自是不会介意。”王萧吐舌笑道：“不敢，不敢，小琳儿可真是厉害的紧。”艾琳脸颊飞红，哼了一声，也不去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