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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秘闻

    王萧一路上不住打量着镇子的情况,眼见家家开户,户户欢腾,浑不似昨日死寂诡异的情状,心下不免大是奇怪。步入东街,来到昨晚失事的地方,只见鸡犬相鸣,稚童嬉闹,翁妪闲谈,一派平和喜乐的景象,若非是几栋焚毁的建筑物立在哪里,王萧差不多便以为昨晚的一切,尽是一场大梦而已。王萧缓缓前行,来到一座朱门白墙的大院之外,稍一打听,便知确是丁镇长的庄院。王萧上前,握住门上的铜环,暗道:“好富贵的院落,想必这丁镇长家底殷实,颇有积累。”扣着门环,敲了几下。过了片刻,大门缓开一缝,一个歪鼻斜目,佝腰偻背的老者探出半个身子,问道:“何人,有事?”声音嘶哑,用词甚简。王萧说道:“你好,请问丁镇长在家么?我有事想问下他。”那老者嘶声道:“说,什么事?”王萧说道:“我与几个朋友来贵地游玩,昨晚不小心走丢了,想向镇长打听下他们的消息。”那老者打量了王萧一会儿,说道:“进来。”让开身子,往内走去,王萧耸耸肩,跟了进去。走过一条苍翠的大道,来到大厅之上,见内陈设富丽,雕梁画栋,极尽奢华,那老子指着一个位子,说道:“坐,等。”便自行入内禀报去了。

    王萧暗暗称奇,心道:“这歪眉斜眼的老人,看起来倒似这家里的仆役,可见这丁镇长一家也是累世居此,不脱封建遗俗。”等了片刻,门外步入一位满头苍发的老翁,身着黑布衣袍,面如金纸,神态萧索,说道:“这位小友,是你找我么?”王萧站起身来,说道:“你就是丁镇......”话未说完,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喉头一哽,剩下的话,便说不出了。那黑袍老者微笑道:“老朽姓丁,忝为本地镇长,听说小友是来寻自己的朋友么?”王萧回过神来,舌头一颤,说道:“是......是的。”丁镇长问道:“你和你朋友走丢有多长时间了?”王萧心道:“总不能说我就是柏戈,打了一架逃出村子了吧?姑且先随便糊弄下吧。”当下含含糊糊道:“从......从昨天晚上就没见到他们人了,打他们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丁镇长踌躇道:“这下可难办了。咱们镇子里频频有人失踪的事情,相信小友也有所耳闻了,不瞒你说,这正是方康博士擅闯涅波提,兴建实验室,给镇子里惹下的灾祸。”王萧说道:“灾祸?难道就是指人口失踪么?可我听说在方康博士之前,就有考察队失踪的前例啊。”丁镇长叹道:“如果当年考察队听老朽一劝,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倒也罢了,毕竟那时候涅波提的诅咒,也只局限于山上,可方康博士的作为,却彻底激怒了他,唉,现在啊......现在,怕是整个镇子都难逃一劫了,你的朋友可能也......”王萧一惊,哑口道:“什、什么?这......”丁镇长摇了摇头,说道:“最近这些怪事实在是发生的太多了,老朽也不免有些焦头烂额起来。唉,但愿这些推测,也只是老朽昏聩多虑而已吧。”他口气虽淡,但说的颇为肯定,倒好似已经确认那三人已经失踪一般。这时,那斜眉歪眼的老者又走了进来,俯耳对镇长低语了几句。丁镇长点了点头,对王萧道:“昨夜镇子里出了些事情,老朽得去处理一下。小友若是不介意,可以在寒舍耽上一宿,我也趁此时间,查查你朋友的消息,你看如何?”王萧心想自己也无处可去,别人是一镇之长,消息自然来得快些,当下一口应允下来,说道:“那就打扰了。”丁镇长微微一笑,招呼道:“福伯,带这位小友去客房歇息。”那老者应道:“是,老爷。”丁镇长对王萧道:“小友若有什么需要,尽可对福伯说,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尚请见谅。”王萧忙道:“镇长客气了。”丁镇长又吩咐了几句,便自行去了。王萧跟着福伯,来到客房之中。

    这客房甚是宽敞,燃着檀香,布置精雅,瓷器画卷琳琅满目,一床置于角落,枕褥洁净。福伯说道:“午饭,送来,别走动。”说完,便即退了出去。王萧撇撇嘴,嘀咕道:“这老头倒是大爷的紧,突出一个惜字如金,冷漠古怪,完全不像他老爷那么热情好客。嘿,别走动,要你说么?老子才懒得动哩。”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道:“还别说,这客房倒是好得很,这味道也很好闻,床也很软......好......好想睡上一觉......”此念一生,更觉神困力乏,眼睛一合,就此睡了过去。

    漆黑无光,阴冷潮湿的某处,李泽等三人倚在一起,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饥疲交迫,呜也呜不动了,只有时不时彼此间肚子发出的“咕咕”之声,折磨着他们的神智。在这一片沉寂之中,忽地又听得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自上往下而来。三人心中又惊又喜,均想:“难不成王萧!他来救我们了?”喀地声响,三人见得石门大开,一个佝偻的黑影,提着一个东西,一把扔了进来。三人一望之下,不由惊疑不定,那人竟是被五花大绑的仇荣。跟着又是喀喀之声大作,那佝偻的黑影转身合上石门,自行走了。

    三人赶忙挪着身子凑到仇荣身边,听见细微的鼻息,想是他正自昏迷,这才稍敛焦惧之心,却不由疑虑更甚。三人左思右想,浑不得解,眼见这么许久,王萧也没找来,心灰气丧之下,倚在一处,强打精神。李泽寻思道:“王萧是绝对不会扔下我们四个,独自回学校去的,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去哪儿寻我们去了。按小林子说的,我们应当是被囚在一个深宅大院下头的密室里,可谁又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呢?唉,这小镇子处处透着诡异的邪气,但愿王萧自己可别陷了进去才好。”另外这边,赵航与林致远也是一般的心思,三人相顾一处,废然低呜。

    王萧这一觉睡得甚是安稳,直到傍晚时分方醒。起身见着桌上摆了三碟精致的小菜与一碗白饭,走近一看,才发现饭菜早已冰冷,显是那福伯依着老爷吩咐,将饭菜送来,却并没喊醒王萧之故了。王萧不免发笑,心道:“这歪头塑脑的老家伙倒是古怪的紧,完全不通待客之道嘛。”转念又想:“这饭菜是没得吃了,那老家伙不是要我别走动么?嘿嘿,那我就趁现在到处晃荡一圈,瞧瞧你能把我怎么了。”踱到房门,“啪嗒”一声,那门却自行开了,撞到额角之上,好不疼痛。王萧“哎哟”一声,见着福伯阴恻恻立在门口,森森道:“老爷,大厅,吃饭。”王萧捂着脑袋,咕咕哝哝的应道:“哦。”心下却越发觉得诡异,暗道:“这死老鬼走路都不发出声音的,真是邪门。”一路之上亦步亦趋的随着福伯往大厅而去。

    入得厅来,福伯自行退了出去。只见一方典雅的八仙桌上,早已摆满了各类佳肴餐点,丁镇长正坐于堂上,对王萧微笑招手道:“陋室难迎佳客,小友可还习惯?”王萧小心翼翼的入了席,讪笑道:“很好,很好,镇长实在太客气了,就是您那......那老伯有些阴森森的,实在怕人。”丁镇长呵呵笑道:“小友切莫在意,阿福自幼无母,年纪稍大些,又经失怙之痛,被我父亲收养,四十余载以来,只是与我为伴,我们名为主仆,情分之深,更胜骨rou兄弟。他脾性稍稍有些古怪,其实人倒是好得紧。”王萧点点头,心下大生恻然相怜之意,便不在多问,说道:“不知道您下午有没有打听到,我那几位朋友的消息?”丁镇长神色一凝,叹道:“昨日夜里,就在此处出门的东街上,发生了一桩骇异之极的事情,只是太过匪夷所思,说来小友怕是不信。”王萧心道:“这么说来,这镇长方才就是去处理昨夜发生的事情了,却不知道又和李主席他们有什么关系。”当下佯做不知,说道:“哦?要是镇子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我啊,最是喜欢听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了。”丁镇长抿了一小杯酒,幽幽道:“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小友既有兴致,那咱们就就着这些酒菜,闲叙便了。”沉吟片刻,说道,“不知小友对最近突发的tadl恶性杀人事件,可有关注?”王萧说道:“当然听过,不过这跟tadl又有什么关系?”丁镇长说道:“因为这些怪物与咱们镇子里,故老相传的邪物“涅古鲁”,应是一种生物。”王萧舌头一卷,说道:“涅......古.....鲁?”丁镇长点点头,说道:“彼地之生民,秽染邪息者,是为涅古鲁。”王萧愣道:“啊......?!诶,镇长,我不是很会读诗......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邪息又是什么东西?”丁镇长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传说是跟常年笼罩在涅波提上的黑雾有什么关系。”王萧一凛,暗道:“难不成是达涅古之息?”问道:“涅古鲁......然后呢?”丁镇长说道:“在我还小的时候,一直都以为这是长辈们用来哄孩子的故事罢了,现在想来,恐怕倒也却有其事。在遥远而不可计的年代里,许许多多的涅古鲁一一涌现,直如现在一般,疯狂的屠戮着所有的活物。直到有一天,一部分残存的生民,在一位伟大领袖的引导之下,躲到那座山上,开始秘密制造足以对抗涅古鲁的战士——涅波提。”王萧愕然,心道:“战士?怎么不是柏戈?”问道:“可......可这山上不是笼罩着所谓的邪息么?难道涅波提......”丁镇长说道:“小友是怀疑涅古鲁与涅波提是一般的生物么?”王萧点点头。丁镇长笑道:“正是。当时那位领袖,察觉到了对生民的两股巨大的威胁,而能够拯救他们的,只有通过邪息重构**,听命于领袖的战士涅波提了。”王萧问道:“两股威胁,那是什么?”丁镇长答道:“一个自然是涅古鲁了,另一个......另一个却没有提到。”王萧奇道:“那后来呢?”丁镇长笑道:“小友好奇心倒也旺盛,咱们说了这么久,饭菜可都搁凉了,来,先吃,先吃。”王萧脸上一红,说道:“嗯。”

    王萧挑了几筷子菜,匆匆扒了些白饭。丁镇长见了,继续缓缓道:“据流传下来的故事,后来关于涅波提的试验,应该是失败了。”王萧说道:“失败了?”丁镇长幽幽道:“是啊,失败了......失败了......”喃喃而叹,语气中大有惋惜伤怀之意,只是这副表情也是一掠而过,接着说道:“接下来我要说到的,就和昨晚发生的事情有莫大关系了。”王萧说道:“等等,镇长,如果这次实验失败了,那么又是谁打败涅古鲁的呢?”丁镇长不答他话,说道:“那失败的实验,导致原本可控的邪息散逸崩流,在这镇子里留下来不可磨灭的伤痕,喏,就是那座被称为涅波提的黑色怪山了。咱们镇子里世世代代以来,都谨奉着先代的遗命,至死都不可上山,偶有外人不听镇民苦言相劝,执意上山,却也落得个失踪的下场。随着传闻日盛,涅波提也就被描述得越加骇人听闻,被人们称之为不归山。”王萧问道:“按镇长这么说,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定跟这座山有关系了?”丁镇长面色惨然,说道:“是的。那崩溢的邪息,一部分常年笼罩着涅波提,还有一部分......则渗入了咱们许多镇民先辈的血脉当中,如此世世代代的血脉相承了下来。”王萧一凛,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问道:“您是说......”丁镇长苦声道:“当年关于涅波提的试验,就是基于人力不足以与涅古鲁相抗的局面下展开的。提出涅波提这一设想的那位领袖,为了改变这种现状,决定通过邪息,让战士拥有能够重构人体组织的能力,而构造的样本,却是自然界里所有凶猛的飞禽野兽。所以说,涅波提,其实就是拥有重组**组织的跨物种战士。”王萧脸色一变,说道:“难、难道......昨晚......”丁镇长说道:“昨天夜里......不知怎地,一部分镇民血脉内的邪息,竟而被激发了出来,化作了无数人形兽身的怪物,奔袭生事,惹了一场好大的灾祸,东街失火,死伤惨重,皆是由此而起。”王萧惊道:“他们不是涅波提么?怎么还会无缘无故的生事惹祸,残害无辜?”丁镇长冷笑道:“涅波提?嘿嘿,差得远了,差得远了。这不过是被邪息所异化血rou组织,毫无理性而孱弱的凶兽罢了,怎么可能是涅波提?”长叹一声,又道,“也是在昨天夜里,镇子里突然闯入一只涅古鲁,击败了所有凶兽,这场祸事才得以平息。只是不知道那达涅古来咱们镇子里,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可真是令人挂心。”王萧暗道:“闯入镇子的涅古鲁?是了,他在说我呢。这可真是奇怪了,为什么他们镇子里有关于涅古鲁的传说,却从未提到柏戈?”一个尖锐的念头,倏然浮生:“难道柏戈也是涅古鲁?”只是这个想法一闪即逝,他倒也并不怎么在意。

    丁镇长续道:“这天下来,我留意了许多信息,并没有查到小友朋友们的下落,所以......恕老朽失言,想必他们已经在昨晚那场祸事里罹难了。”听到此处,王萧反而缓了一口气,暗道:“镇长这可说错了,昨晚我收拾掉那些凶兽后,李泽他们还好端端的站在原处,毫发无损,不可能被凶兽给害了。可连镇长也找不到他们,这下要寻到他们,可更难办了。”当下喏喏应付道:“是......是么?”丁镇长说道:“现在镇子里人心惶惶,也不知道这重重祸端何时才是个尽头。唉,归咎起来,终是当年方康博士私窥了涅波提的秘密,惹怒了先灵。”王萧寻思道:“那山上我也去过,除了山道略险,倒也并没有什么太过凶险的地方。可那些失踪了的人,又作何解释?对了,难道跟先前在那寺庙里袭击我的人有关?”问道:“镇长,我昨天赶到贵地的时候,发现镇子里街头巷尾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好似躲着什么东西一样,到了今天却又热闹熙攘起来,这又是怎么回事?”丁镇长说道:“小友是城里人,想必不知,每年这个时候,咱们镇子里都会关门闭户三天,称之为避秽。而昨天恰巧是最后一日。”王萧问道:“避秽?”丁镇长说道:“是的。咱们镇子每年此时,都会有些许居民失踪,就连警察也查而不得,传说就是那位制造涅波提的领袖死后,阴灵不散,捕捉生民,在冥世继续着他的实验。久而久之,镇子里便有了这么一个传统,每年到了这时,镇子里便家家关门闭户,以求躲避捕捉生民的阴灵,称之为避秽,但即便如此,镇子里年年有人失踪的现象,仍是屡见不鲜,导致不少镇民已然迁徙外地,本镇人烟渐渐凋敝。”王萧不由哑然,嘿笑不语。丁镇长笑道:“小友怕是不信?虽然老朽也一直都觉得这不过是乡间鄙民的怪谈妄语,但时至今日,这些怪诞恐怖的现象却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两人正说间,福伯忽然恭恭敬敬的叩门而入,说道:“老爷,时候到了。”丁镇长点点头,对王萧道,“老朽身患顽疾,每日这时候都要去用药,小友莫怪。你用了饭菜之后,便可自行回房,至于你朋友的消息,咱们明日再探寻探寻。”说完,便起身随福伯去了。

    王萧无心进食,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尽是镇长方才一席奇异绝伦的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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