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回 最后的尝试
严世藩冷笑一声,他的心中还是暗自得意,不管怎么说,天狼这个劲敌已经被重创,而且更重要的是,凤舞给抓了个正着,天狼又承认凤舞的行动是他所指使,这下子天狼和汪直的谈判算是完全破裂,自己此行的目的,也是达到了一大半. 现在天狼这样子就是个活死人,凤舞又非自己的对手,就算汪直肯放他,就算伊贺天长在这岛上会保他,这一路上自己也有的是机会下手取了天狼的命,想到这里,他的嘴边就不自觉地露出一丝邪恶残忍的微笑. 汪直看了一严世藩,从严世藩那得意的微笑中,一切心知肚明,他转向了天狼,沉声道:"天狼,你的剑也要回来了,我们这里不欢迎你,如果你还能方便行动的话,我派船送你和凤舞回去吧,和议之事,就此作罢." 天狼的眉头紧皱,肩头的痛感随着那伊贺天长的赠药上身,舒缓了许多,可是胸腹间那种五脏六腑几乎被打碎的感觉,却是痛得他说一个字都会冒出大颗的汗珠. 可是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沉默,天狼咬紧牙关,说道:"汪,汪船主,请,请不要这样,凤舞,舞的侦察与胡,胡总督的和,和议无关,是,是我自已所,所为,您要处,处罚,就冲,冲着我天,天狼和锦衣,衣卫来好了,不,不要妨碍了和议,议之事." 他吃力地说完这几句话,几乎要痛得晕了过去.凤舞心疼地抱着她,不停地帮他揉着背部,而眼泪却象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落下. 听到天狼这样说后,凤舞终于忍不住了,哭道:"汪船主,徐首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刺探岛上情报的事情,是我们锦衣卫总指挥使陆炳的吩咐.命令是直接下给我的,天狼并不知情,你们要打要杀.冲着我来就行了,别冤枉了好人." 毛海峰恨恨地骂道:"你们锦衣卫没一个好人,这么多年来不断地派出各路jian细来打探我们双屿岛,本来哪可能让你们锦衣卫来当这使者.若不是看在胡总督的面子上.再加上这个天狼在中原的时候也算是几次帮过咱们,早就让胡宗宪另派他人了,可你们却是死性不改,居然趁着和议的机会上来侦察,留你们两条命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的" 徐海的眉头皱了起来,对汪直说道:"老大,若是真如这凤舞所言.是陆炳和她的所为,那确实怪不到天狼头上.也就是说胡宗宪并不知道此事,我们是跟胡宗宪议和,并不是跟陆炳谈判,似乎就这么取消和议,也有不妥." 汪直点了点头,可是眉头仍然紧紧地皱着:"但这天狼却说他是知情的,这又是怎么回事连他们两个人的说法都不能统一,让我如何相信" 凤舞连忙说道:"汪船主,天狼是怕我受到什么伤害,才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请你相信我,他是真不知此事,我在船上的时候故意和他吵架,然后装着负气远走,就是要演戏给徐首领看,我们陆总指挥以徐夫人的家人相要挟,逼她给我的离去大开方便之门,这些事情天狼又怎么可能知情,他为人光明磊落,向来是不做这种下作之事,若是不信,你们可以现在去找徐夫人对质!" 徐海气得双眼圆睁:"凤舞,你,你竟然敢去威胁我夫人!" 凤舞咬了咬牙:"不错,这就是我们锦衣卫的行事风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王姑娘虽然跟了你,但她父兄还在大明,以这些人的性命作要挟,她又怎么可能不就范,再说我只是要她扮成我的模样,在贵府上呆上半天罢了." 严世藩冷笑道:"汪船主,你们都听到了吧,锦衣卫和胡宗宪其实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个天狼代表了胡宗宪,装着不知情,出了事就让这凤舞来扛下责任,想必一介女流,你们也不会真要了性命,而那个所谓的和议,还会继续谈下去,人赃并获的事情你们都不追究,还要跟这样的人继续谈判,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汪船主,你英明一世,不可糊涂一时啊." 汪直的眼中冷芒一闪:"小阁老,该怎么做我自然心里有数,这次你帮我抓住了这个女人,我非常感谢,只是你事先不跟我打招呼,就带着跟我们有过节的伊贺天长上岛,若是我们的人发现了伊贺天长,那你准备作何解释呢" 严世藩哈哈一笑:"汪船主,请稍安勿躁,不要误会,我是事先通过了我的情报渠道,得知了凤舞和天狼会借这次和议的机会上岛侦察,所以才会跟您提前打招呼,让您把凤舞直接拿下,但我又料到汪船主以和议大局为重,未必会真的这样做,所以就重金邀请了伊贺先生作为我的帮手,没有别的意思." 汪直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找别人都没有关系,就是找这个伊贺天长不行,当年他跟着海贼头子九鬼家,曾经打劫过我的船队,还曾经潜入过我在平户的宅院,企图刺杀我,早就结下了梁子,后来在岛津家的调解下,才算勉强讲和,但说定了不能进入各自的势力范围之内,我这双屿岛是我的大本营所在,伊贺天长更是不能来此." 严世藩眼珠子一转,笑道:"汪船主,你们之间的这个过节,我.实在是不知啊,上次在南厩外,我看那伊贺十兵卫跟徐首领他们可以联手合作,还以为你们是朋友呢,所以就直接找了伊贺天长." 徐海冷冷地说道:"小阁老,你这么精明的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问清楚呢,就算你不问清楚,那伊贺天长自己难道不会和你说这其中的曲直你让他来双屿岛他就一点推脱之辞也没有要知道上次我们在南厩外.那是大明的地界,并不是我们双方的实力范围,可以合作.但这双屿岛能一样" 严世藩勾了勾嘴角,还想再分辨,汪直也懒得听他再扯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无益,念在你帮了我们大忙的份上.就不多计较了,免得伤了和气.这次多亏了小阁老助我,使我们获益良多.您的恩情老夫铭记于心,以后深度合作的事情,我们找机会再细谈,我们在这岛上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小阁老就先请便吧.海峰,帮我送小阁老回中原." 严世藩的脸色一变,他没料到汪直这么直接地就下了逐客令,转而又挂起标志性的微笑:"汪船主,兄弟我自当是要离去的,只是想问一下,您准备如何处理这次的和议,又准备如何发落天狼和凤舞二人" 汪直微微一笑:"这和议之事嘛.刚才老夫在气头之上说了和议作罢,可是这会儿仔细一想.就算天狼和凤舞他们锦衣卫暗做手脚,可这也未必是胡宗宪的意思,谈还是应该继续谈的,下次让胡宗宪换人前来就是,或者我们换个地方谈,也未尝不可." 严世藩猛地一跺脚:"汪船主,你怎么还继续信任他们胡宗宪摆明了就是给你设套引你上钩的." 汪直的脸色一沉:"得这么绝对,要说背盟,也是我们背盟在先,上次本和胡宗宪有过谈和的约定,可是为了帮你的忙,在义乌我们黑了胡宗宪一把,就算这次是胡宗宪指使,也是一报回一报,算是两清." "而且刚才天狼和凤舞不管怎么说,不管天狼是不是知情,起码此事是锦衣卫的陆炳指使,与胡宗宪无关,胡宗宪既然已经定下了和谈解决和我们之间僵局的策略,就没有理由兴兵来犯,这些年来上双屿岛刺探军情的全是锦衣卫的人,并没有胡宗宪的手下,也可知胡宗宪是主和非主战.难道小阁老认为,胡宗宪是想要趁我跟陈思盼打仗的时候,发兵偷袭我这双屿岛" 严世藩咬了咬牙,独眼中凶光闪闪:"汪船主,小心使得万年船,胡宗宪现在新兵未练成,大军当然不会来直接攻岛,可是陆炳手下找出数百精通水性的锦衣卫,摸黑上岛,直取这城堡,倒是很有可能,就算胡宗宪可以派人再重新谈判,可陆炳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吗若是你放了这二人回中原,只怕祸事将为之不远!" 汪直微微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下,开口道:"得也有道理,我看这样好了,天狼也受了重伤,这个时候让他回去只怕并不是好事,海上风浪大,万一出点意外,胡宗宪还会以为我们下了黑手,天狼,凤舞,劳烦你二人在我这双屿岛上作客几天,也算是养伤,如何" 天狼心中大喜,只要留下来,就有说服汪直的机会,他最担心的就是给这样打发回去,而严世藩留下来,再使劲挑唆,那和议大事就有可能功亏一篑. 于是天狼喜形于色,说道:"如此甚好."这是他今天重伤后唯一能连续说出而不中断的一句话,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剧烈咳血. 严世藩气得那张胖脸发青,狠狠地瞪了天狼一眼,说道:"天狼,这次算你小子命大,下次我不信你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汪船主,别怪严某忠言逆耳,你留下这两个祸根,迟早会伤及你的一世基业,勿谓予言之不预!" 汪直冷冷地回道:"多谢小阁老提醒,老夫在大浪里滚了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若是这点小事都对付不了,也就不用在海上混了.海峰,替我送送小阁老!" 严世藩"哼"了一声:"不必,回去的路我认得!"他的身形一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这个邪恶的胖子便不见了踪影. 天狼紧绷着的一根弦总算松了下来,刚才他的眼皮仿佛有千斤之重,那伊贺天长给的灵药在止血舒痛的同时,也有催眠之效,但天狼就是生怕自己一闭眼会错过什么,这才强撑到现在.几次将睡过去之时他就大声地咳嗽,牵扯得胸腹处一阵剧痛,再次让自己清醒过来.可现在,他终于撑不住了,严世藩的身影消失在殿门的那一刹那,他的两眼一黑,再也人事不省,隐约地听到凤舞哭着喊自己的名字:"天狼,天狼……"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回天狼连梦也没有做,只感觉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处,虚无缥缈.整个人就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悬浮着,周围似乎有许多声音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最后却听到的是小师妹的梦呓声:"大师兄,真的是你吗!"
天狼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刺目的白光扑面而来.一阵淡淡的草药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子里,而在自己面前坐的,却居然是黑衣鬼面的伊贺天长! 天狼这一下惊得非同小可,本能地几乎要跳起来,那伊贺天长却.轻轻地一挥手,点中了天狼的胸前膻中xue,这下天狼的身子立即软得象滩烂泥,再也起不了身. 伊贺天长冷冷地说道:"早知道你这么不安份.我就应该在你昏迷着的时候就点你的xue,可又怕你想要翻转的时候动不了.伤了骨头,所以才在这里守着,天狼,我这样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很奇怪吗" 天狼趁着伊贺天长说话的时候,扫描了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这里应该还是在一个海岛上,因为打开的木窗外飘进来带着盐味的海风,日光非常充足,照得室内一片明亮,而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之上,盖着一层被子,他感觉到自己的上身缠着厚厚的绷带,而右肩的伤处在微微地发着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结痂愈合. 天狼试着运了一下气,胸腹相交之处仍然随着内息的流转而很痛,但五脏看起来已经归位了,不至于象刚受伤时那样能咳出血块,看起来这内腑的愈合速度,比起肩头的伤口还要更快一些,而只要自己的丹田完好,经脉畅通,还能运气,那这身武功就还没废. 天狼的心稍稍地宽了一些,自己身处匪巢,早就命不由已,现在跟伊贺天长打上交道,倒也未必是最坏的结局,至少比落在严世藩手上要来得好,只是他有些意外,为何此时此刻,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凤舞. 于是天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确认自己这回不会因为说话和呼吸而让内脏移位之后,他轻轻地说道:"伊贺前辈,在这里说话是否方便安全我现在身处何处" 伊贺天长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笑意:"你刚才是不是想说姑娘却是话到嘴边,又怕有人偷听,才临时改口" 天狼点了点头:"姑娘所言极是,你既然自己说了,想必此处谈话绝对安全,以姑娘的能力,三十丈内有任何人偷听,应该都能察觉得到." 伊贺天长的眼睛今天没有作任何改变,那是一双少女特有的明亮眸子,如秋水一般清澈,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天狼,你平时也是这样拍别人的马屁吗" 天狼微微一笑:"姑娘确实有这个能力,我这只是实话实说,谈不上拍马屁,只是你到现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身在何处,我的同伴凤舞现在在哪里,你又是如何能现在与我相处" 伊贺天长转过了身,眼波流转:"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好了,你现在人还在双屿岛,这处小屋,是岛上悬崖一侧里了望哨卫的住所,汪船主特意把此地给你养伤,而我,则照顾你的伤势,毕竟你的伤是我造成的,治好你以后,我们算是两清." 天狼微微一愣,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自己来这城堡的时候,曾看到城堡西处的高台上,有一处独立的小屋,沿着长长的甬道伸出城堡之外,视角非常好,整个海面上都可一览无余,而另一方面,这了望屋中人的一举一动,也会尽被他人收入眼底,当时那个了解哨卫在喝酒,给自己隔了百余丈远都看得清清楚楚,汪直把这么个屋子给伊贺天长和自己,即使她忍术通天,也是无所遁形了,大概也只有这个地方,才能让汪直真正地放宽心,允许自己和这位忍者之王留下. 天狼笑了笑:"原来是这个屋子,伊贺姑娘,你又是为何去而复返,留在这双屿岛只是为了帮我治伤" 伊贺天长的面具后那双秀目中闪过一丝不悦:"怎么,不可以吗我误信jian人,差点把命都送掉,若不是你手下留情,这会儿早已经没命,我把你伤成这样,总不能看着你白白送命吧.伤你的刀是酒吞童子切,打你的掌也是三分归元掌,随便一样都会要了你的命,离了我的独门伤药和治伤秘法,你活不过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