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谭婆
夕阳散发出柔和的红色光芒，穿过了病房的西窗，照在沙白脸上。 斜倚在病床上的沙白一副惨象。 额头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左臂打着石膏，用一条绳子挂在胸前，右眼淤肿乌青，脸上还有几道明显的擦伤。 高胖子坐在病床前的一张椅子上，正在絮叨。 “贱人啊，这回你可出名了。要说因为抢个妞被人打得这么惨，从古到今，估计除了西门庆，也没人能和你比了。知道吗，现在外面有开盘的！赌你一个月内会暴打高览，一赔三！全校都知道你是死不吃亏的脾气，都等着看热闹那。 不过啊，哥的建议是，该放手就放手吧。要说林meimei，那是富家公主，确实和咱这些普通老百姓不是一个路子的。你也霸占人家三年了，该占的便宜估计都占了吧？女人心海底针，林meimei都坐人家跑车了，意思也很明显了。你要是继续这么死缠烂打呢，“ ”滚！“沙白大怒，”抬脚把床边椅子上的高胖子踹在地上。 高胖子说的正高兴，冷不防挨了一脚，从椅子上”啪塔“一下就翻到了地上。胖子怒气冲冲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屁股，指着沙白鼻子骂：“贱人！哥让你欺负了这么些年，总算是亲眼见着了你也让人打一回，真他妈老天有眼啊。哥这就去定制一面“为民除害”的锦旗，去送给那个高少爷，真你吗恩人啊。” “滚，滚滚滚滚滚。”沙白从床上爬起来，伸脚又要踹高胖子，胖子连滚带爬地逃出病房大门去了。 高胖子是沙白的铁杆兄弟。 昨天看见沙白被高览打倒，胖子举起板凳就要朝高览冲过去，不过被其他同学拉住了。 不过胖子劝沙白离开林菲，这沙白可不爱听。 赶走了胖子，沙白开始烦躁地在病房的地上走圈儿。 他不时地看看病房的大门，期盼林菲能来看他，但是又有点害怕林菲出现。 如果林菲出现，会和他说什么呢？ 漂亮姑娘最终喜欢上了有钱人家的少爷，抛弃了穷人家的小伙子？这种情节很老套、也很常见。但沙白凭直觉知道，事情一定不是这样。他了解的林菲不是这样的。 林菲不仅漂亮，家境也很好。新生舞会上，沙白对几个小混混迅雷霹雳般的暴打，让林菲对他大感兴趣，主动接近沙白，最终做了他的女朋友。 沙白比较缺钱，所以常去做各种兼职工作赚学费。林菲总是陪着他，陪他一起去街边发广告传单、陪他去做展会接待员、陪他去儿童游乐园推销那些从网上买来的小玩具。俩人交往一段时间后，林菲察觉到了沙白经济比较窘迫，就悄悄把自己原来穿的那些昂贵的名牌衣服全都收起来，换成最普通的衣服。 打死沙白也不相信，那个黄头发小子的跑车什么的，会是这次事情发生的原因。肯定不是。 但是，沙白无法理解那个现场中林菲的冷漠，那不是他所了解的林菲。那天林菲始终没有下车，即使是他被打倒在地。 以前，即使是沙白的手指头划一个小口子，林菲也会飞奔着跑到药店去给他买一张创可贴。 到底发生了什么？ 翌日，清晨。 沙白一脸阴郁地从医院走出来。 春天的早晨生机勃勃，树木花草和街上的行人看上去都精神抖擞，但沙白觉得一切都是灰色的。 林菲一直都没出现，沙白很失望。 几乎所有的同学和朋友都来医院看望过，就林菲没来。 年级老师来代表高家的家长道歉，还带了六千块赔偿金。沙白当然没有收这笔钱。 这么憋屈的事儿，不是钱能解决的。 垂头丧气的沙白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站在了大门旁边的谭婆。谭婆手里拿着几个还在冒热气儿的烤白薯，笑眯眯地冲他招手。 看到谭婆和烤白薯，沙白的心立刻就暖了，阴郁的天色似乎也亮起来了。 谭婆是卖白薯的。 沙白会认识谭婆，纯属意外。 那是一个阴雨天，外出做家教的沙白路过校门口时候，看到了在校门口的阴雨中瑟缩着卖烤白薯的谭婆。 沙白自己也卖过烤白薯。 小时候在家乡的时候，每天放了学，他都会飞奔着跑去自家的白薯摊儿那儿，把养父替下来，养父歇一会儿后，会回家做饭，然后把晚饭给沙白带过来，他们到晚上十点才会收摊儿。晚上买白薯的人反而比白天多一点，养父舍不得晚上的时间。 沙白是养父捡来的。养父没有太多手艺，靠一个卖烤白薯的摊子，一直支撑到沙白念大学。所以沙白知道小生意人的不容易。 从小就生计窘迫，所以沙白很会算计，爱占便宜不吃亏。这个习性带到大学里后，就导致大家都叫他”贱人沙“。 阴雨天里忙着给烤白薯炉遮雨布的谭婆，让沙白想到了养父。 冲动之下，他把身上的两百多块全给了谭婆，买走了谭婆所有的白薯，然后回到宿舍和兄弟们吃了一整天的烤白薯。 两百多块是沙白做家教一周的收入。钱一掏出来沙白就开始rou疼了，但也不好意思再拿回去。 沙白就这么和谭婆认识了。再后来就很熟了。 谭婆喜欢吃麻辣粉，沙白喜欢吃烤白薯，所以他们有时候会合伙吃饭。一顿饭里，沙白负责买三碗麻辣粉，谭婆负责提供三个大大的烤白薯。 都是三份，还有林菲的。 林菲总会去买来三瓶他们都喜欢的“冰花”啤酒。他们边吃边喝，每次一起吃饭都很热闹。他们比赛谁能在麻辣粉里加更多的辣椒、谁能三口就吃掉一个烤白薯、谁能两口就喝掉一杯啤酒。 一切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 沙白走出医院大门，接过谭婆手里的白薯，像往常一样，打了一个响指，大声说：“走！吃麻辣粉去！” 麻辣粉的摊子就在谭婆的红薯摊旁边。早晨来吃麻辣粉的人很少，店主有点好奇地盯着他们。 谭婆吸溜吸溜地吃着麻辣粉，不时用纸巾擦一下嘴角留下来的红辣油，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坐在旁边的沙白有点心不在焉。 谭婆看了看沙白，小心地问了一句，“如果菲姑娘真变心了。你怎么办？” “哪壶不开提哪壶！”沙白被问到痛处，抢白了一句，撇了撇嘴，掩饰着眼中闪过的痛苦，“如果她亲口告诉我，那我当然会离开她。” 谭婆看着沙白，目光有点闪烁，“女人，想嫁个有钱人，也无非是希望将来的生活能容易一点，这也不是什么错。你该放手就放手。总是舍不得，只能让自己心里多受罪，改变不了什么。” 沙白咬了咬牙，“我不信和钱有关系！除非她亲口告诉我！” 谭婆看着沙白，似乎有点怜惜，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个和你打架的小子，你还要去找他么？” 沙白没好气的道，“当然要去找！难道他白打我啊？！” “还要去？可是你好像打不过人家哦？”谭婆侧过头看着沙白。 沙白放下手里的啤酒杯，苦笑，”现在好像是打不过。我得先让自己的功夫涨一涨，然后才能再去找他。” 谭婆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说， “你那天在cao场打架的过程，我看到了。你吃这么大的亏，一是因为对手很厉害，二也是因为你自己犯了错。 你中了对手的第一记重拳之后，应该迅速判断出对手的实力，马上收手。 年轻人气盛，挨了一拳面子挂不住，想要继续打，也正常。但是继续开打之后，你的策略不对。你应该选择贴近对方，而不是努力控制距离，想把对方防御在身体范围之外。对方的力量和速度都胜过你，只有贴近，才能少挨重拳。你如果采用贴近策略，哪怕就是和他摔跤，也不至于被打的这么惨。” 沙白听得有点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谭婆，你也懂拳？”沙白有点好奇地问。 “年轻时候，听别人说过些。”谭婆含糊地答了一句。 “那你能不能看出高览是什么拳路？”沙白追问，“那小子的拳很怪，招数没啥特别，可是力量大的不可思议，一拳就把我打乱了。他那是什么拳？怎么能练到这个地步？他和我一样年轻啊。” 谭婆眯着眼睛、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要告诉沙白多少。但最终只是简单地说， ”那个小子的功夫很特别。现在我和你说，你也不会明白。他用的那个，和你理解的功夫，并不完全一样。以你目前所学的，再怎么练都没机会打赢对方。 如果你想学，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要是这个人愿意教你，也许有一天，你能有实力和那个叫高览的小子过过招。” 说完这些，谭婆就不愿意再多说了，无论沙白怎么缠问。 沙白觉得谭婆有点神秘兮兮的，他半信半疑。 但是暂时也没别的办法。病急乱投医，于是沙白就按照谭婆说的地址，去找谭婆介绍的廖江。 谭婆给他的居然是一个夜总会的地址。美杜莎夜总会。沙白心里有点嘀咕，夜总会？这个廖江，难道是夜总会的保安？保安，会是多高的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