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怪老头子
洛川和风岚当然不知道这世间的美食是什么样的。事实上，在此之前，他们脑海里还从未有过美味这个概念。 因为他们还常常连温饱都满足不了，谈何世间美食呢？ 对像他们这样的人讲，谈美食，是否太过残忍和矫情呢？ 但是，他们不是其他人，所以他们却很渴望知道，那世间美食，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伙夫老头子一脸笑眯眯，说道：“一般来讲，美食都需要色、香、味俱全。只要达到这三样，都算是美食了。” “那不一般的又是什么样的呢？”洛川问。 “不一般的那种美食，却只存活在心中，存活在每个人的心中。” 洛川和风岚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伙夫老头子问道：“糟糠好不好吃？” 洛川和风岚摇摇头，“糟糠是牲畜吃的东西。” 伙夫老头子微笑点点头，道：“没错。可是如果一个人，等他快要饿死了的时候，给他一把糟糠，他就不但不再觉得那是牲畜吃的东西，反而觉得那绝对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了。” 洛川和风岚，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伙夫老头子继续说道：“同样道理，当一个人已经吃饱喝足的时候，你就算给他再美味的食物，他都会觉得索然无味的。” 这并不是很深奥的道理，但是能自觉想到的人却不多。 “一个人的经历，能够影响内心变化，而内心的改变，又能改变一个的人生经历。”伙夫老头子喃喃说道，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那老爷爷，你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呢？”风岚好奇问道。 伙夫老头子却没有回答，又眯起眼，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洛川和风岚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们发觉这老头子又在发呆了。 他真是一个怪人。 有时候，非常的执着，比如对美食的追求，真是孜孜不倦。 有时候，却又仿佛看透凡尘，厌倦俗世一样，一脸沧桑和疲倦感。 不是很了解他的人，绝对会觉得他有点痴傻。 但是这种痴傻，有时候是不是正是人所欠缺的某种纯粹呢？ 伙夫老头子又开始在认真劳作，仿佛刚才的话题，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在他认真的表情里，洛川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所思所想。 所以他干脆不再去多想。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总是有一些不为人知也不想被人知的秘密的。 想到这层后，洛川咧嘴一笑。 “老爷爷，我才不管绝色美食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只要有吃的就行了。” 洛川闻着香味，望着色彩鲜艳的饭菜，早已吞了几口口水。 洛川讲完后，风岚也跟着呵呵笑起来了。 “就是，能填饱肚子的就是美食。” 风岚边笑说着，边暗笑伙夫老头子的愚来，我们都是奴隶，哪还有心思想着天下美食呢？ 伙夫老头子似乎也觉得自己对洛川和风岚说那些歪道理有点可笑，于是也哈哈大笑起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厨房内，厨师们手忙脚乱，忙得满头大汗，只是为了准备今晚的隆重宴会。 离今天的晚宴，已经很近了。 九道山庄经常与一些江湖人士或官府人士来往，有朋自远方来，接待这些人的时候，自然需要准备吃喝，以尽地主之谊。 九道山庄财力雄厚，当然不会在乎这些开支，但是今晚的宴会，似乎比以往更加隆重，更加有气派。 那或许来的人，也很重要也很有气派。 厨房里，烟雾弥漫，变得又闷又热。 不论在哪个厨房里，如果有十几口大锅同时在热火朝天地炒着饭菜，都会是这样子的。 伙夫老头子被烟呛得咳嗽几声，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忘叫上洛川和风岚。 在这个山庄里，能跟他说得上话的人，也就只有洛川和风岚，所以他对洛川和风岚也是格外的好。 “你们想当一辈子的奴隶吗？”伙夫老头子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洛川和风岚本能地对视了一下，不知他想什么，所以也没有马上回答。 伙夫老头子笑眯眯，说道：“别怕，这里没有其他人，老头子我也不会害你们。” “不想！做梦都不想！”风岚回道。 洛川沉默了一下，只是看了风岚一眼，不说话。 “那你们心里就要时刻有着离开这里的信念。” “就好比如，如果你们想尝尽天下美食，那就把美食刻在心中……” “这些信念将会时刻提醒着你，让你充满力量，总有一天你们就会成功。” 洛川重重点了点头，因为伙夫老头子的话，正中重重击在他心坎上。 这是他的秘密，是连风岚都不知道的秘密。就因为他从没告诉过风岚，以至于令风岚都误会了他，觉得他已经忘记了当年的约定。 可是他怎么会忘记呢？他只是不想再像当年一样，因为自己的鲁莽和冲动，差点害死了自己和风岚罢了。 “那老爷爷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风岚问道。 伙夫老头子愣了几秒，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风岚奇怪问。 难道他喜欢奴隶的生活？喜欢这样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的生活？ 伙夫老头子陷入更深的沉默里，只有他才知道，在那沉默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想了多少过往烟波之事。 他突然叹了一声，“为了一个人……” 他似在低喃着，放佛有一种恍惚感。 “那个人对老爷爷一定很重要。”洛川说道。 “那是什么样的人？”风岚问。 “一个女人？”洛川还没等伙夫老头子回答，他就帮他回答了。 伙夫老头子猛然缓过神来，像是自己深埋很久的秘密，突然被人窥视了一样，一时感到不知所措。 最后他还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她是不是还在山庄上？”风岚接着问。 伙夫老头子又点点头。然后又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此时，远处走来一个臃肿的身影，恶婆子来督促他们抓紧准备晚宴的事了。 就在洛川猜测着那个女人到底是何人的时候，洛川突然看见，一道包含着复杂而难言的目光，从伙夫老头子眼里闪出，又匆匆从恶婆子身上掠过。 这种温柔又疏远的目光，就像陨石划过夜空，忽然间就划出一道世间最为惊心动魄的美。 只是，这美只是在一霎之间，又消失殆尽，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洛川突然间就什么都明白了，也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