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天涯何处
一具僵尸就够要命的了，现在又多了一具。 借着火光，熊飞飞看得明白，身边的僵尸和那僵尸秦始皇相比，要朴素得多，没有皇冠，没有龙袍，一身素布衣衫，普普通通的，居然也尚未腐烂。虽然面目早已不可辨，但熊飞飞却觉得这个人跟自己很像。 像在哪里呢？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像。 僵尸秦始皇竟会想到用棺盖掷落熊飞飞，这是熊飞飞万万没有料到的。如果它那张枯脸上可以做出表情，此刻一定是得意骄傲的神情吧。只听僵尸秦始皇大踏步走近，十指如戟，恶狠狠扎向熊飞飞胸腹。 熊飞飞突然眼前一花，身边的僵尸竟一跃而起，一剑刺中秦始皇心窝。 长剑穿心而过，透背而出。 画面忽然定在了那里。 凶恶狰狞的秦始皇动作停顿，悄无声息。素衣僵尸以一种拼死绝杀的的姿势定格。长剑凛凛，不言不语。 这画面仿佛一则意义深远的寓言故事，深深击中熊飞飞的心灵，久久不能平复。 熊飞飞已经猜到，这个素衣僵尸，正是荆轲！ 也是一个杀手。 一个名震古今，万众敬仰的杀手。 荆轲刺秦王，这个典故妇孺皆知，虽然当年他刺杀失败了，但是他刺杀的意义，早已超出了胜败。那是一种伟大的精神和信仰，我们给那种精神和信仰起了一个名字，叫“侠”！ 关于荆轲刺秦失败的原因，坊间流传着许多版本，不一而足，真假莫辨。不管怎样，今天，僵尸荆轲终于用熊飞飞的剑，完成了那未竟的一剑，了结了僵尸秦始皇。 熊飞飞取下长剑，入手沉甸甸的，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荆轲，赋予了这把剑更深一层的寓意。 熊飞飞虔诚地将荆轲好生安放在棺内，盖上棺盖，安排妥当之后，跪地三拜，又默默祷祝一番，才站起身。 一个人在墓中发了小会儿呆，熊飞飞收拾心情，向上叫开洞门，顺着小鱼儿放下的绳索爬了出去。临走前，熄灭了里面的灯火，心道：“安息吧，还有我呢。” 钻出洞外，熊飞飞向下最后望了一眼，算作告别，然后回身将洞口关闭如初。夏芸躺在地上，悠悠醒转，熊飞飞见她双肩的伤口已上药包扎，问小鱼儿道：“还有一个人去哪了？” “他给你小情人敷药后就离开了，说是去什么地方寻找秦卿，有缘再会。”说着，小鱼儿拿出一只布袋，递给刚醒来的夏芸：“这是你师哥让我交给你的。” 夏芸接过布袋，打开来，里面装满了疗伤救命一类的东西，往日情景历历浮现心头。当初在熊飞飞小屋中，为疗熊飞飞枪伤，夏芸第一次见张少云拿出这只布袋，她还取笑他身上带的东西比女人还多，张少云爱怜地看着她说：“还不是怕你受伤。” 俱往矣—— 夏芸眼眶泛红，期待地问小鱼儿：“他还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 小鱼儿摇头：“没有。” 夏芸又失望又心酸，抱着布袋，呜呜咽咽抽搭起来，熊飞飞忙蹲下身安抚。 “别磨蹭了，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我们还在火神派的地盘上呢。”小鱼儿催道，拿手一招，那只名叫“亮亮”的小白兔又出现了，真真神出鬼没。 熊飞飞扶起夏芸，关心地问：“你还能走吗？” “只是肩头有点发麻，走路无碍。”夏芸让他不用担心：“走吧。” 三人一兔专拣偏僻的道路，一路小跑。可能火神派主力都去追赶武林众人了，留在这里的不多，偶然遇上了，三人能避就避，不能避就只能怪那些弟子倒霉了。 东转西绕，一个拐角，当先的熊飞飞冷不丁撞到一个人身上，凝神一看，竟是那个擅使索链的黑斗篷。 黑斗篷一愣之间，索链疾蹿而来。熊飞飞三人大骇失色，回身急转，踅进另一条偏道内。黑斗篷怎肯放过，衔尾直追。 庆幸的是，古墓偏道杂乱，七转八转，熊飞飞三人就不知道去了哪里。饶是黑斗篷轻功了得，也拿这错综复杂的墓道没有办法，追了一程，竟跟丢了，好不懊恼。 熊飞飞三人左奔右突，忽然间前方大亮，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令三人心胸为之一畅，精神大振。出口快到了！ 黑斗篷没追上熊飞飞他们，忙展动身形向墓门出口掠去，决心守株待兔。 不大一会，黑斗篷在门口真的等到了兔子——小鱼儿的亮亮，以及一大蓬暴雨梨花针。 守在门口的火神弟子无一幸免，只有黑斗篷仗着高强的武艺堪堪躲过。熊飞飞三人觑准空隙，终于冲出墓外。 原来天已破晓，一缕曙光刚好照在三人身上，令三人恍如隔世，心生再世为人之感。 黑斗篷忌惮暴雨梨花针的神鬼莫测，又不甘心放任熊飞飞三人就这样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遂一直不远不近地追在三人身后，一面闪避小鱼儿射来的毒针，一面偷空袭击，不屈不挠，不死不休。 熊飞飞使剑，利近攻，黑斗篷使链，善远攻，一条索链在他手中运用自如，夭矫若龙，熊飞飞根本近不了黑斗篷的身，只有躲闪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三人全靠暴雨梨花针在苦苦撑持。 “小熊，我们要逃去哪里？”夏芸边逃边问。 这一问，把熊飞飞问住了。是呀，逃哪里去呢？无名山是不能回了，暗河下令自己刺杀师傅逍遥子，没完成任务，回去就是个死；武当已经投靠火神派；楚国客栈和唐家堡皆与自己结下仇怨；大观园正当多事之秋；少林寺掌门新死，估计正乱成一团…… 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 ——既无归处，去哪都是天涯。一种深沉的悲哀淹没了熊飞飞的心。 原来天涯不在远方，就在熊飞飞的脚下。熊飞飞在哪里，天涯就在哪里。一直以来，熊飞飞都以为他是有目的地的，现在才明白，他其实一直在亡命天涯。 悲到深处，熊飞飞忽然笑了，萧索之中，竟透出三分洒脱。既然无处可去，不如四海为家！ “芸儿，你刚才是不是问我要逃去哪里？”熊飞飞一面逃，一面含笑问道。 “是呀。”夏芸莫名其妙。 当下，晨风徐徐，霞光匝地，落在一树树绿叶上，碎成一片一片的，金光闪跃，层层叠叠。三人一兔在前面跑，黑斗篷在后面追。熊飞飞仰头望天，藏兵谷外，晴空比他看到的更辽阔，更浩渺，无远弗届。 只见熊飞飞慨然大笑：“哈哈，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只是在锻炼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