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诀别
可还未等到林玦稳下心神来细想,第二波火药再次爆炸! 因为有了前面一次的基础,这一下的威力更加猛烈,直接将大殿的柱子炸断了好几根!整座大殿在顷刻之间,变成了马上就要倒塌的危房! “老大,你没事儿吧?” 刘满和清荷两人在解决了阿加塔之后,听到这儿有响动,便赶紧赶了过来 “带他们走。” 南宫懿指了指林玦和已经陷入昏迷的契约夫。 “老大,这个红毛也要带走?” 刘满有些不解的指着契约夫问道。 契约夫是罗刹国的王子,而且一向作恶多端,jian诈狡猾,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条人命,这种人,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可惜的,他们为何要耗费心力去救呢?而且看契约夫现在的样子,似乎是身中剧毒,能救得活? “你先把他带出去。” 南宫懿没有解释,而是下了一条指令。 刘满了解南宫懿,知道他自有打算,所以就算是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他还是先把契约夫给拖出去了。 “那你呢?” 林玦问道。 虽然事出突然,且周围危险丛生,但她的脑子还算清醒。 大殿顶上的玉石开始纷纷掉落,许多大臣被倒下的石柱压倒,但更多的人开始连滚带爬的往外逃。阿武紧紧的护着凌墨,正打算出去,却突然从偏门冲出一大队的人马来,团团将他们围住! 看样子,像是四皇子的人。 他自己虽然成了六皇子的阶下囚,但却好留着后手。林玦突然想起了刚才四皇子被抓走时所说的话,原来他一直都留有后手,只不过,所有人都大意了,没有发现。 “你先走,我稍后和你汇合”,南宫懿看了眼被因为爆炸的热浪侵袭而一边狼藉的大殿,飞快的说道。 “不行,咱们必须一起!” 林玦前所未有的倔強。 照目前的情况,说不定还有第三波、第四波的火药,南宫懿就算武功天下第一,也没法敌过火药的威力,再加上六皇子带领的禁卫和各路人马,他就算有飞天的本领,也没法冲出重围! 凌墨的兵力在火药的冲击下损失惨重,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冒出了四皇子的人马来。 两方人马开始厮杀起来。 阿武护着凌墨,悄悄的从偏门离开。 殿上变得更加慌乱不堪,刺鼻的火药味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作呕。 昭阳帝是重要,保卫江山也重要,但这些都比不过南宫懿自己的性命,如果一个人连命都没有了,这些东西,留住又有什么用? 林玦不管昭阳帝,也不管什么秀丽江山,她目光短浅,要的只是南宫懿一人的安全而已,所以无论如何,她这回不会先走,也绝对不允许南宫懿抛下她独自留下来。 “你别这么倔。” 南宫懿有些无奈。 爆炸的热浪袭来,让人莫名的感到焦躁。 “你是不是又想抛下我?”,林玦强忍着不断涌起的情绪,一把抓住南宫懿的手,“南宫懿,你别忘了咱们俩之间还积了一堆的账没算,你以为这样逞英雄就能抵消了吗!” 南宫懿没有答话,而是深深的看了林玦一眼,随后他朝旁边的清荷看了一眼,清荷会意,赶忙伸手拉住林玦,看着她说道,“姑娘,咱们先走,等将军这儿解决好了之后,就来与我们汇合。” 汇合? 林玦苦笑。 她不是不相信南宫懿的话,也不是喜欢杞人忧天多愁善感,而是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的变故,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许会成为累赘,可她不敢离开,她生怕一离开,很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不是说好要所有的事情都要一起面对的么? 要她离开可以,除非南宫懿跟她一起走。 “相信我,事情不会变得更糟。” 南宫懿如墨般的双眸里溢出一丝温柔,他低头凝视着林玦,几乎是要将她整个人印刻进眼睛里,最后,才有些恋恋不舍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唇边扬起一抹微笑。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其实林玦内心并不想同意,可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就在这时,突然“轰”的一声,从大殿后方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那热浪的冲击方向直指林玦和南宫懿站立的地方。 “小心!” 林玦都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就被人重重的推开!爆炸的冲击袭来,南宫懿以最快的速度推开林玦,“照顾好她!”,滚滚的浓烟中,南宫懿向刘满和清荷两人交代道,又一声巨响,山崩地裂,大殿的后半边顷刻之间被夷为平地!—— 南宫懿的身影消失在滚滚的浓烟和灰烬里。 “南宫懿——!!!” 林玦声嘶力竭,清荷紧紧的抱住她,硬生生的将她拖出了长春宫。 可就在走到长春宫的大门时,又一道热浪袭来,直接将她和清荷两人冲散,林玦在地上滚了几滚,头撞在了石柱上,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她晕了过去。 几声爆炸,不仅让六皇子的人马造成严重损失,还顺带解决了四皇子他自己的人。 杨皇后站在城楼之上,她静静的看着靠在墙角已经晕厥过去的林玦,唇边勾起一抹微笑。她伸手拿了一支箭,张弓,将锐利的三角箭头对准了林玦的方向—— 这个女人,留在世上,终究是一个祸害,只要这个女人死了,她儿子在这世上便不再有牵绊,昭阳帝的前车之鉴,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再重蹈覆辙。无欲则刚,上位者,只有不受感情的牵绊,才能走的更远,看的更远。后宫的女子,不过是发泄和传继香火的工具罢了,她不能让凌墨对这些人产生感情,绝对不能…… 南宫懿刚解决了大殿里的那些死士,正要去找林玦汇合,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林玦和清荷两人昏迷不醒,而杨皇后站在城楼上,将利箭的箭头对准了林玦。 杨皇后也看到了南宫懿,她有些得意的微微一笑,却在下一刻脸色骤变,一把飞刀插在了她的胸口上! “母后!——” 随后赶来的凌墨扑了上去,声嘶力竭的大喊。 杨皇后面色苍白,胸口中了一刀,气若游丝的倒在了凌墨的怀里。 一生精于算计,到了最后,却反倒害了卿卿性命。 想必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一生辉煌,最后却被一把匕首夺了性命。 杨皇后不甘心,她还有太多的眷恋,她还没坐上太皇太后的位子,她还没有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成为九五之尊,这大业的江山,她还没好好的看看……太多的眷恋与不甘,杨皇后的眼角划过热泪,她真的不想就这么离开…… 可是,似乎意识已经越来越涣散了,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拼命努力的想要看清凌墨的脸,明明近在咫尺,却愈发的模糊,就像隔着千山万水一般。反倒是曾经的过往旧事,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她看到自己从浣衣局无人问津的秀女开始,一步一步,最终坐稳了中宫之位。她看到凌墨正在牙牙学语,她看到昭阳帝满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看到前太子,看到仁兴皇后…… “meimei,你知道吗?这十几年来,我都在等你……”,仁兴皇后一身素白长裙,一脸温婉的看着她笑,“meimei你让我等得好苦……” “你干嘛要等我?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杨皇后满脸恐慌。 “是真的没关系么?meimei怎么忘了,当年的那场大火,可是烧了好久呢……” “……jiejie,jiejie,当年是我的错,我改,我真的悔改,这二十几年来,我吃斋念佛,就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jiejie我错了……你就绕过我,我一定会继续供奉你的……” 凌墨呆呆的看着躺在他怀里的正满脸惊恐胡言乱语的杨皇后,脸上的表情复杂。二十几年前,她联合秦王、武陵候设计了那场看上去天衣无缝的大火,仁兴皇后在火中丧生,前太子也不知所踪。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后是铁石心肠,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那场大火,始终是她心间的一根刺,她就算到死,也是不能放下的…… 清荷醒了过来,但右腿受了伤,看见倒在不远处还在昏迷之中的林玦,赶紧爬过去,用身子护住了她。 “你带她先离开这里。” 南宫懿飞快的说着。 凌墨的人马就要来了,他需要留在这里吸引他的注意力,只要他还在,其他人会相对安全。 皇宫不能失守,就算凌墨如今已经控制了整座皇宫,但只要他在,只要还有人进行抗争,对方就不能算是逼宫成功。 此时,城楼上的凌墨满脸悲戚,他亲眼看着杨皇后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杨皇后的死,让凌墨整个人,癫狂起来,“召集弓箭手,将守在城门口的那些人调进来,我要南宫懿的首级!——” 经过杨皇后几年的筹划与准备,如今这整个皇宫的守卫都是他自己的人,除了皇宫的护卫之外,外围的兵力也都听令于他。虽然南宫懿的武功深不可测,但与这整个越京城的兵力相抗衡,似乎也有点困难,而且他还要顾着林玦,这多少都会分散他的注意力,在这种情况下,倾尽兵力,凌墨就不信杀不了他! 兵士源源不断从各个宫门里涌出来,而弓箭手也已经蓄势待发,就等着站在城楼上的凌墨一声令下。 南宫懿看了一眼右腿受了重伤,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清荷,“来不及了。”,他说了一句,随后弯腰将躺在地上的林玦抱了起来。一个转身,将她甩到了背上。 “主子,你带姑娘先走,我来善后。” 清荷有些艰难的想要站起来,却又在瞬间瘫在了地上,看来右腿伤到了骨髓之内,一时半会的,想要走动是不可能的。 “你顾好自己。” 南宫懿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将射来的利箭打落在地上。 林玦趴在他的背上,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到耳边不断有箭锋呼啸而过,突然感到心间一抖,她猛地睁开了眼睛,随即眼前便是一滩血红,如果感觉没有错的话,射过来的箭锋,似乎已经刺穿了她的胸膛。 鲜血顺着箭头漫延而下,将南宫懿的后背沾湿。 “南宫懿……?” 在意识到周围的情况后,林玦有些急切的想要从他的后背上下来,“南宫懿,我受了重伤,你救不了的。赶紧走,来不及了……” 她不是不想走,而是南宫懿要带一个只剩半条命的她从那弓箭阵中出去,几乎是不可能。而且,她胸膛中了利箭,还是三角箭头的,就算拼了命的出去,也未必能够活下来。 南宫懿真的没有必要为她搭上一条命。 “你别说话。” 身后依旧是弓箭漫天,但耳边的风却越来越烈。 无论林玦说什么,南宫懿都无动于衷。 在出长春宫大门的一瞬间,他突然打了个唿哨,随即一匹黑马仿佛是从天而降般,朝他们两人奔来。 在将林玦甩上马背的时候,厉风直逼,一支利箭穿透了南宫懿的肩膀。 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响,整座长春宫的正殿顷刻坍塌。 身形高大的黑色骏马朝武宣门飞奔,林玦伏在马背上,鲜血顺着马的脊背,滴落在马鞍上,分不清倒是是她自己的,还是晴朗身上的血,鲜艳欲滴,甚至还带着温热的血液,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色牡丹,在林玦的眼前晕染开来。 长春宫的爆炸,并没有对凌墨产生影响。 越来越多的士兵朝他们涌来,离弦的箭就像是狂风暴雨一样,朝他们的方向飞来,又瞬间被南宫懿打落在地上。 等快到宣武门的时候,周围已经黑压压的一片,城门、石阶以及空旷的皇宫大院,全部布满了弓箭手,所有的箭头全部对准了南宫懿,蓄势待发,只等上头的一声令下。 南宫懿被围困在正中,身下的黑马受惊抬起前蹄,发出长嘶。 “走了,就再也别来京都。” 一丝风从脸颊经过,吹起了他额前凌乱的碎发。左肩膀上的箭已经被他拔掉,但伤口却止不住的流血,血顺着手臂蔓延,透过指尖,滴落到白色大理石的地板上。
淡淡的声音传来,林玦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不走?” 林玦反问。 生平第一次,她没有去问南宫懿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我没办法走。” 南宫懿的声音缥缈虚无,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过来。 “为了昭阳帝?” 他是他的父亲,留在这里,为他守护江山,也算是尽孝的一种。 不过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况,再来讨论能不能出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正被成百上千的弓箭手包围着,只要一动,就会被射成刺猬。 只是就算知道逃出去的概率很低,可林玦一想到南宫懿最终还是选择了江山,将她放弃,心中便没由来的一阵难受。 不知触到了哪里,黑马再次受惊抬起前蹄。 领头的将士一声令下,瞬间利箭从四面八方向他们两人射来。 南宫懿没有再回答林玦的问题,而是好像设计好的一般,借着马的受惊,转身将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翻身下马的同时,顺势投出一个东西,巨大的响声,让围在城门口的士兵向四处散开。原本受惊的黑马,再次受到外力,开始不顾一切的朝宣武门飞奔而去。 等白烟散去,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弓箭射击的声音还在继续。 南宫懿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把黑金长剑。 刚才那个东西,是他身上的最后一样暗器。可惜那东西威力有限,最多只能将人震晕,却不能炸死。所以他将林玦送了出去,而自己选择留在原地为她掩护。 身上的伤口不断往外渗血,连续的打斗,体力已经濒临极限,依靠着长剑的力量,他勉强的保持站立的姿势。但眼前黑压压的人影却越来越模糊。 “放箭——” 带有三角箭头的利箭再次直逼南宫懿的方向而来。 京都四季分明,不像南方的季节,一年四季雨水不停,模糊不清。阳光明媚,一场小雪刚过的京都,最适合约三两好友,闲谈几许,在庭院里烹茶煮雪。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没有人注意到城门口何时多了那么多的营寨,也没有人注意到在威严庄重的皇宫里,此时正是血腥一片,像是修罗地狱一般。 为了肃清昭阳帝遗留下来的势力,凌墨借着这个机会,对整座皇城进行了大清洗。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不用说嫔妃与侍寝的宫女,就连好多只是跟皇帝有过一面之缘的宫女和太监,也全部都被拉到刺锦门斩杀。 只是,任由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昭阳帝本人。 这让凌墨有些心慌,但这心慌,也只是转瞬即逝。如今这宫里都是他的人,皇帝就算有飞天的本领,也插翅难飞,更何况,如今他最得力的帮手南宫懿被围困在宫城里,他只是个上了年纪的孤家寡人而已,就算活着,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凌煜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在与士兵对峙的南宫懿。 他已经濒临极限,可那些护卫却依旧靠近不了。 “给我弓箭……” 凌墨对身边的手下说道。 他曾经在田间看过一个画面。一匹骡子,背上驼了好几捆的稻草。可它的主人却依旧还不满足,继续往它的背上加稻草,越加越多,但那骡子还能站稳。可没走几步,它主人看到地上有一小撮别人掉落的稻草,也捡了起来,随手便放在了骡子的后背上。 就只一瞬间,那骡子便瘫倒在地上。 而晴朗现在,就像是背上押满了稻草,已经濒临极限的骡子。之所以还未倒下,那是因为还少了那么一小撮的引子。 凌墨决定让自己手中的这支箭来当这引子。 明媚的日头变成了天边的夕阳,影影绰绰,将周围的云霞染红。 初雪过后的皇城,天空蔚蓝的一尘不染。 南宫懿手中握着那柄黑金古剑,抗击着不断朝他蜂拥上来的士兵。衣服上前一刻的血迹还未干,立刻又被新的所代替,黏黏稠稠,像是穿上了一件鲜红的铠甲。 城楼上的凌墨,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那个还顽强站立的背影。 “小心——!!” 一声叫唤像是打破长空的惊雷,惊飞了停在城墙上的几只麻雀。 疾驰的黑马从远处的宫门而来,马背上的身影纤弱又坚强。 林玦骑在马背上,朝着南宫懿的方向飞奔而来。 南宫懿手中的动作一顿。 这傻女人,他不是让她走了么? 怎么又回来了? 那支离弦之箭,此刻正飞跃宫墙,直逼南宫懿而来。 凌墨开始皱眉。 林玦看到了那支利箭。 突如其来的骏马,冲散了围攻南宫懿的那些兵士,林玦不会武功,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直接从马背上跃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却正好抵达南宫懿的身边,她不待南宫懿反应,直接扑了上去,死死的抱着他。 凌墨脸上血色全无,他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那把弓,朝着众人大吼,“住手!通通给我住手!——” ——从天而降的一支箭,重重的刺进林玦的后背。 接着她的胸前感受到一股异样,低头看去,那支箭直接从后背贯穿到她的前胸,穿透了她的身体。 在确认了南宫懿没有受伤后,林玦重重的松了口气。 他没事就好。 只是,身中两箭的她,这一回,应该是再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阿玦……” 南宫懿瞪大了眼睛,一瞬之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震惊,痛苦,压抑,癫狂,最终,他恢复到一脸温柔的模样,低头静静的看着林玦。 “怎么样?我厉害吧?” 林玦用力的笑了笑。 “阿玦,你何苦?” 她明明都已经脱离危险了。 “南宫懿,你是傻子吗?……”,林玦用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狰狞,“你有危险,我又怎么能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