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节 我不去，我不敢
公交车到了往温小飞家去的路口时，温小飞叫停住了，并喊冷小婉下了车。 丁新晴醒了，她在车上对刚下车的温小飞道：“温大胆，明天把婉儿带到学校里玩儿，别在家破屋藏娇，让人家独守空房！” “行，只是你得多带点钱。”温小飞开玩笑地说。 “没问题，你带三个五个我也供得起。”丁新晴留下一句话，随着汽车呼啸而去。 “死丫头！”温小飞对着远去的公交车骂了一句，然后又扭头对冷小婉说：“婉儿meimei，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推车。” 冷小婉轻轻地“嗯”了一声，站在原地等温小飞。此时，单独与温小飞在一起，穿着短裙的她又有些羞涩而紧张了，可是看到温小飞目不斜视，尤其是目不下视，她的心又放了下来，心里暗想：他倒是懂得“非礼勿视”呢。 一会儿，温小飞把车骑了过来，带上冷小婉回家。冷小婉和中午来时一样，侧坐在后面，一手抓着后面的车架子，尽最大限度与温小飞保持距离。 但可想而知，在车子行进过程中，进快时慢，或遇到颠簸时，发生身体接触是不可避免的。温小飞虽然专心骑车，但当冷小婉的身体贴上他的身体时，他还是能感觉到的。不过，他虽然感觉很美妙，可这种美妙的感受却总是一触即逝，因为冷小婉会迅速往后移一下。 在享受了几次美妙的感受后，温小飞带着冷小婉到了家里。一进堂屋，他打开电扇，然后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声道：“哎呀，可把我累死了，婉儿meimei，你累了吗？今天坐车有什么感受啊？” “很舒适，比马车快。”冷小婉随口答道。 温小飞笑了。冷小婉也笑了。她也感到有些累，可穿着短裙，不好随便坐下的，尤其是她都习惯于坐在温小飞对面的，现在这样可不能，于是她先去了卧室。 一会儿，冷小婉穿着长裙出来了。原来，她进卧室里把短裙脱了下来，又换上了能把腿包上的长裙。她的一双玉腿，今天头一次见着阳光，现在又被封闭起来啦。 温小飞一看，有些郁闷，但仍笑着说：“婉儿meimei，我想今天肯定是丁丫头搞的鬼，你才换短裙的，对吧？她是怎么骗你的？” 冷小婉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在温小飞对面坐了下来，把长裙裹了裹，然后说：“她把我硬推进换衣间，我不换，她就不让我出来，我当时又害怕又着急，没办法就穿了。” 温小飞笑了，说：“她是个鬼机灵，但你穿短裙的确很好看，你看满大街都是这样穿的，丁新晴给你买的这种今年很流行，你大胆穿，不怕的，真的很好看，我们班女生多数都这样穿，这就是时代潮流，你得顺应这种潮流才行。” 冷小婉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算是认可。她想起回来坐在车上时，丁新晴睡在自己怀里，她的领口开得很大，可以看见她里面穿着的胸罩，白嫩的皮肤，目光下移，又能看见她丰满的大腿。 当时她也看见了自己的大腿。那时她就想：现在的社会对女人真宽容啊，自己那时候的女人，不仅要把自己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还连自己的牙齿都不能露，让女人笑不露齿，现在想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太不人性了。 一开始时，冷小婉对现代社会开放的着装感到不可思议，而且也有些反感，可现在反过来了，她开始对过去感到不可思议，感到气愤。 观念的改变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不亲身尝试，不身处其中，就很难认识到新事物的好处。她穿上了现代的服装，就感受到了现代服装的好处，就不由自主地接受了这样的观念。她感到把胳膊和腿露出来也没什么，这些又不是人的隐私部位，为什么不能露出来呢？ 她又想到丁新晴对待爱情的泼皮大胆，相比于今，自己那时候，女人不仅要把身体包裹起来，连思想都要封闭起来，有几个女人敢奢望爱情？全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什么爱情自由、婚姻自主？没有的事！自己的父母还算开明的，但如果不是自己生病，加上战乱，恐怕自己也难逃“被嫁”的命运，虽说父母会为自己找个配得上的郎君，可谁又能保证他光鲜的外表之下，不会隐藏着一颗肮脏甚至狠毒的心呢？相比之下，还是今天自由恋爱的好，可以相互了解。 只是，她又想：到了这个新时代，自己有了自由，可自己其实又不自由，唉，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这时，只听温小飞说：“婉儿meimei，你看会儿电视吧，我得练字呢，老师说，我们学校有一个人写得比我好多了，说我恐怕只能拿第二，可我想拿第一，我得好好练。” 他说完，就出去洗了脸，又顺便打了一盆水来，对冷小婉说：“我洗过了，婉儿meimei，你也洗洗脸吧。” “哎呀，我自己出去洗就行了，你怎么还把水端来了呢？”冷小婉既感动又不好意思地说。 “外面太阳还很厉害呢，我明天也买一把遮阳伞给你，对，还要给你买一个包，女人外出必备的。”温小飞说，“你看丁新晴就是这样的。” 冷小婉笑了：“我又不外出，不用那些东西，再说，叫太阳晒晒也没什么。” 她也想起丁新晴在那什么零点里吃饭时说的话，说要让温小飞给自己买包。可她觉得自己用不着，自己几乎天天在家的。 “那可不行，现在的紫外线太强了，会把皮肤晒掉皮的，你没见满大街的太阳伞吗？何况你几百年没见阳光，又是千金大小姐，皮肤娇嫩，更怕晒。” “紫外线？什么是紫外线？”冷小婉又听了一个新词，好奇地问，而故意不理会他说的其它内容。 温小飞便解释说：“紫外线就是太阳光里的一种光线，老师说紫外线能杀菌，可多了又对人体不好。” “紫外线是紫色的吗？可看外面的阳光里没有紫色啊？”冷小婉又问。 温小飞开始挠头了，不好意思地说：“这个，这个我和你也说不清楚，总之，紫外线不是紫色的，它是看不见的。” “看不见还叫光线？”冷小婉更加不解。 “这也是我的疑问，”温小飞嘿嘿一笑道，“我说了，我很笨，老师还说有听不见的声音呢，叫超声波，还有什么次声波，我也不明白，听不见还叫什么声音？但书上也都是这么写的，要相信科学，我们只要记住就行了，不要懂的。” 冷小婉听温小飞说他也不懂，知道是真的，也就不再难为他了。但她还是坚持说：“可是我只偶尔出去一下，不会晒黑的。” “你没听见丁丫头让我带你去学校玩的吗？”温小飞说。 “你真要带我去学校吗？学校里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像你这么大的人？”冷小婉在脑子里想象着学校是什么样子，知道那和去医院肯定不一样。 “嗯，你想去吗？去看看我们的学校，看看我们是怎么上课的。”温小飞很希望冷小婉能和自己去学校，可他知道这不能强求，必须征得冷小婉同意才行。 “可我又不是你们那里的学生，能进你们屋里？噢，你上回说你们上课的地方叫什么‘教室’，教室里能坐多少人？老师是男的还是女的？”冷小婉一边问了好几个问题。 冷小婉小时候，父亲专门为她聘了个西席，也就是今天的家庭教师。那可是一对一教的，与那些上私塾的可不一样，与今天的课堂教学更不一样。当然，她的贴身丫环杏儿也陪着她读书。 “不怕，丁新晴能想出办法来的，那丫头鬼着呢。”温小飞道。 可是冷小婉却说：“我不去，我不敢。” “第一次去肯定怕，不过有丁新晴，还有沈旺老婆和王峰老婆，应该没事儿的。”温小飞安慰她说，想尽量打消她的顾虑。 “你说的他们都结过婚了？”冷小婉听温小飞说到那个沈旺和王峰都有老婆了，就惊讶地问。 在古代，结过婚继续求学是正常的，所以听温小飞说到“老婆”一语，冷小婉以为沈旺和王峰都结过婚了。 温小飞笑了，说：“没有，都还上学呢，年龄也不够结婚呀，我们私下里就这样叫，当面一般不敢叫的。” 冷小婉听了，心想：他们私下会不会说自己是温小飞的老婆呢？唉，真是无奈啊！ “我不去，我在家看书，并不寂寞。”她坚持说。她已经洗好了脸，自己把水端了出去。 “那随便你。”温小飞说着就去练字了。 坐在桌前，温小飞手拿着毛笔一动也不动，他眼前又浮现出冷小婉穿着短裙的样子，自卑地想着：丁新晴说的对，婉儿真是太美了，我配不上她。 这时，冷小婉突然出现在了门口，问道：“想什么呢？不说写字的吗？” 温小飞转脸一看，见冷小婉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以为她窥见了自己的内心，就慌张地说：“我，我没想什么，我这就写。” “你真的准备要和别人打架吗？”冷小婉突然问了一个让温小飞意想不到的问题。 温小飞有些惊讶，便反问：“怎么啦？” “你会受伤的，甚至会……”冷小婉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李齐是我朋友，他被人打了，”温小飞无奈地说，“其实，我也不想打，可……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冷小婉听了，知道温小飞决心已定，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