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黑纱少女

    黑森林里。

    忽然一个黑影穿过丛丛树梢，速度极快，犹如黑烟般落在葬月台上，一位黑衫老妇人，脸上皱纹满溢，双目却精神明亮，手持黑木仗，仗头雕琢龙头，威慑无比。

    只见她嘴里道:“兰儿，又贪玩，怎跑到这来了。”

    随后挥起龙仗朝那只黑兔指去，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念叨什么，顿时一阵黑烟从龙仗射向那黑兔。

    黑气之中，黑纱迷离飘四溢，伸出来那纤纤玉手，如雪般白皙，少女约十岁，黑衫飘飘，长发垂至腰襟，发间那条蓝色丝带随风飘舞，柳眉如画，一张脸秀丽绝俗。

    只见她走到老妇人身边，声音极其清甜，让人听为舒适。

    “龙婆，你的巫蛊之术不好玩，我差点……”

    她忽然不往下说了，双目凝着东面树林，似乎忆起刚才那个少年，轻轻握住手臂上那处伤口，似水柔情。

    “唔……兰儿，你手臂上的伤口从何而来，刚刚必定有人经过黑森，等我前往收拾他们。”

    “龙婆，不要……”少女看着身边的老妇人摇了摇头，像似命令。

    老妇人哼了一声便蹲下身来看了看少女洁白玉臂上的伤口，低声道:“箭伤，幸无大碍，不知何人竟能随意闯我在树下施的噬灵阵。”

    那个少女轻轻微笑，笑容竟如芙蓉般美妙，在朦胧幕光下悠悠盛开一般。

    “哎…龙婆，不提那些了，这次怎这么快回来了。”

    “哼…九幽妖王三翻五次婉拒教尊盛意，我料她是怕了那些仙家道儒。”

    “爹为何要邀她啊？”

    老妇人缓缓站起身来，葬月台黑气环绕之下，那身影竟如幽灵，怎么也不像所提的这般老遂。

    “唔……天下之事，一言难料，待你长大便知。”

    随后，她挽起少女的手，如一团幽烟般在林间穿梭，半空中那条蓝色丝带舞姿飞扬，那如花般美丽的脸颊，悄然回头，久久凝望那一处。

    又过许久，撩眼的夕阳洒红了半边天幕，连绵起伏的群山慢慢静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夜幕降临。

    刚走出黑森的伊风，看着眼前这般壮丽，深深吸了口气，心情大好，身子也比在黑森时暖了许多，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谷一川，只见他此时满脸惊异，居然被眼前这翻景象，看呆了眼！

    他碰了碰谷一川，淡淡道:“怎么？”

    谷一川显然斗了一下，道:“啊……想不到这世间如此之大，我还是头一回见。”

    伊风倒也觉得没什么稀奇，自小就在南昭国长大，对比这里的群山浩湖，南昭还是要更盛一稠，而谷一川则不同，他从未出过牙谷，哪里见过眼前的这般景象，自然是略感奇美了。

    曲折的山路尽是碎石坑洼，直到夜幕降临时，两人才赶了几十里路，加上久未进食，眼下便是走不动了，便在溪边歇下脚来。

    拾来干材树枝，生起一堆火，而谷一川则不知什么时候从溪河里抓来两条鱼，栓在木棍上燎烤，香味纷飘。

    眼看鱼快熟了，伊风此时已是满嘴口水，想想自己父亲做的包子，那个难吃，简直不敢比较一番，他吐了吐口水道:“你烤的鱼真香，肯定比我爹做的包子好吃多了。”

    谷一川欣笑道:“嘻嘻…我也只会这个，在牙谷的时候老爷子也喜好吃我烤的野味。”

    说起老爷子，他不由自主回身朝牙谷方向望去，皱着眉头，心里暗暗想道，这一走，老爷子也就吃不到自己的野味了。

    “不如，你教我烤野味如何？”伊风对谷一川道。

    “自然是可以，从明日起我便教你吧。”

    伊风没想到谷一川这般爽快就答应了自己，一时无言以对，从小就受父亲影响，受人恩惠定要相报，可这一路下来，都是亏了他照料才安然无恙，不受饥饿之苦，他摸了摸腰间那块玉坠，心思索着，“天下之大，反正也不知外公身在何处，长什么模样，甚至连名字都一无所知，爹娘又从未提起，更是无从找起，还不如把它送给这个结义兄弟，以表谢之情。”

    他把玉坠拿了出来，竟吓了一跳，就连身边的谷一川也为之惊讶。

    只见玉坠在淡淡的月华之下，亮起绿色光芒，光亮之中如像一潭碧绿湖水涟漪荡漾，美妙至极。

    那闪闪发亮的绿色清光，微微夸大，着实亮眼，旁边腾腾火势也顿时弱了下去，眼前这块青光碧玉，像似有什么东西抑压住内心的狂躁之息，使人为之心静。

    谁也没有想到，一块小小玉坠竟有这般神奇。

    愣了半响之后，伊风直接把玉坠塞给了谷一川，笑道:“送你吧，你教我烤野味，就当作为交换罢。”

    谷一川这才回过神来，凝视著手上碧玉，忽觉一阵凉意倾身，舒心得很，心里黯然喜欢，只是略觉贵重，也不好意思收下，便推辞道:“你我已结兄义，教你烤食本属小事，这个玉坠绝非一般，定有来意，我不能要。”

    “嘻嘻，烤食可不是小事，你收下便是了。”伊风挠了挠头，完全是被身前的鱼香给勾了魂。

    谷一川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你就知道吃，若到了岳山，企不怕被人笑话么？”

    其手上的玉坠依然光芒耀眼，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便塞进衣裳里，这时玉坠失去了月光照射，便也不再发光了。

    “待我学会这烤食手艺，便也不怕饿啊，管他人怎么笑话呢。”

    “我就不曾这样想过，我要学得那岳山道法，诛妖除魔，嘻嘻。”

    伊风闻后哈哈大笑:“哪有那么多妖魔鬼怪给你斩啊。”

    谷一川拿着根木枝挥舞几下，满脸刚毅之色。

    “呃，不管，反正有多少就杀多少罢。”

    两人你我一句，扯得天南地北，都不知晓，自己往后的命运又该如何。

    吃完烤鱼之后，两人便靠着草地呼呼大睡起来，死猪一般，或许是因为折腾了一日，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吧。

    天空中那轮明月异常姣亮，静静抚慰着大地神洲，蒙黑的群山幽静无比，夜虫偶尔叽咋几声。

    近百年来，方圆二百里所属流溪镇之地，东有岳山，西有柳剑宗震慑之下，妖魔也为之胆寒，极少出沒在这一带，也算祥和之地。

    幽暗的世界里，是谁魂牵梦绕，那一声声轻柔的呼唤。

    时而近，时而远，触人心悬。

    ……爹！

    伊风浑然坐了起来，汗水湿透了衣襟，想必是做了恶梦，嘴里轻轻喃道:“爹……娘……兔牙叔叔”

    转身望了望谷一川，只见依然死猪一般呼呼大睡，完全不为所动，这般便要是遇到贼人野兽，怕已是无力招架了吧。

    伊风此时了无睡意，浑然想起刚才那个梦，不由得浑身冰寒，丝丝凉风吹过，使他忆起爹娘来，抬头朝那颗星星望了许久，似乎有太多的不解和无奈，心里想道:“为什么爹娘从未提起过去那些事呢？兔牙叔叔那个玉坠真的能让外公找到我么，呃…反正都送人了，可这玉坠绝不普通，还有……”

    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坐正身姿，细语念起了自己父亲和陈小四那两份口诀来。

    瘾如神，正气逆流，欲提心，呼烛气，三魂不附……

    突然，一股强烈的气息倾噬着五脏六腑，如火般燃烧，只见他全身微微发抖，脸色苍白，而双眼，却血红得没有一丝泛白，幽幽的黑色气息腾空袅升，似乎有魔鬼在呼唤。

    “来吧……”

    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他猛地握拳才停了下来，呼着大气，又抬了抬手，感觉劲力十足，浑身也全无累意。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口诀竟有这般厉害，伊风摇头叹了一声，实也无解，也没过多在意，倒身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