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阴差阳错，失之千里

    一百九十七阴差阳错，失之千里

    那天我已经办好出差手续，正准备等车赶到公司机关，准备同你们汇合，然后一起出发。

    哪里知道工程队王队长急匆匆地跑到我面前，‘张莽娃，你是咱们隧道掘进班组的尖子，现在隧道坍方了，峒内垮塌止都止不住，如果短时间内处理不好，将会直接影响成昆铁路的通车工期，那我们的错误就犯大了。’我一听头都大了，刘二娃，你是晓得的，成昆铁路耽误工期，这在当时是要杀头的事情，尤其是开会传达，说是毛主席听说成昆线建设不好，他老人家骑毛驴都要来工地看看的。

    我把背上的行李包一扔，戴上安全帽，跟着工程队长，冲进隧道的上导坑，一般隧道坍方都在上导坑，那个时候，还没有从外国人那里学会现代新奥法，全断面隧道施工法等等先进施工方法。

    我当时进到坑道里一看，奶奶的不逑得了，一两个立方大的石头，叮叮咚咚的从头上滚落下来，把之前架好的原木支撑，统统都打垮了，并且隧道顶部越垮越高，人哪里敢上前。

    在这样垮下去，整座隧道，就将会被坍方落下来的巨石填满，隧道掘进就会被迫停下来，整座隧道的建设工期，就将会是一句空话。

    ‘队长，这样等它垮不是个办法，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坍塌的隧道坑洞里搭积木，搭一层原木顶一层方木，再搭一层原木，又顶一层方木，就用这种搭积木的方法，把木头架子搭到隧道坍方顶端，把岩石顶住，再进行下一步处理。

    刘二娃，你娃娃当干部当得早，咋个打隧道，咋个处理隧道坍方，你娃娃早就忘记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种处理方式，但凡是打隧道的人，都知道。

    可是难就难在，哪个人敢去站在隧道坍方的口上，第一个冒着生命危险，往坍方的顶部支撑原木，头上巨石滚滚落下，石头砸下来溅起来的烟尘扑面而来，头顶上眼面前啥子都看不清，随便一块石头落下来，就会要你娃娃的命。

    你说哪一个上去，短短几分钟，队长看看我，我又望望身后的兄弟，前面石头还在咚咚咚的垮，我晓得这个时候冲上前去的，不叫做英雄，英雄是后来的人称呼的。

    当时我冲上前去，只是因为我自己是隧道开挖班的班长，我只是因为这座隧道，是由我负责开挖的，我会因为隧道坍了方，延误工期而耻辱，害怕以后兄弟们会笑话我手艺孬。

    所以我冲上前去了，在递上最后一根原木时，被头上落下来的一块石头砸下来，砸在我的肩膀上，之后我啥子都不晓得了。”

    “张莽娃，我们从成都培训完回到工地时，你娃娃的英雄事迹，都传遍了整个成昆铁路工地了。

    你娃娃伤好出院，到全处每一个工程队演讲，那个时候，我们大家都以你为自己学习的榜样，以你为我们铁路建设者的骄傲和楷模。

    记得我曾经跟随着你的宣讲团，一路听你宣讲，每一次主席台下面的我和工人们，都被你奋不顾身，抢救坍方隧道的英雄壮举，感动的热泪盈眶，哭的稀里哗啦，你娃娃在主席台上，讲得口水泡子翻，我们在下面，使劲拍巴掌，手心都拍红了。”

    “刘二娃，我来问你，你当初是劳动模范，凭你是劳动模范，你就可以当干部，我也是劳动模范，咋个每一次提干，就是轮不到我呢后来连我的徒弟，都被提成工程队副队长，副科级干部，而我还是隧道掘进班班长，编制外的干部，你说说我如何面对自己的徒弟，我的徒弟又如何来领导我，这件事情让我郁闷了好久。

    最可气的是，干部科科长，来找我做工作，说是组织培养一个局级，省部级，今后还有可能是国家级劳模，是我们单位巨大的光荣，对于你来说，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今后到省城，局机关作报告，到铁道部开表彰会，出席国家英雄模范大会，这是一个人人生中难得遇到的殊荣，当然，也是你自己通过不懈努力获得的荣誉。

    但是，一旦你成为了干部，上述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因为干部要做到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是不需要人们广为传诵和学习的，之前你所做的一切，组织为培养你而花费的心血，就统统付之东流了。刘二娃，至今我都想不明白，这他妈的是个啥子歪歪道理。

    老子只晓得我运气差，摊上了劳模这个大事儿，今后还将继续摊下去，现在你我都退休了，你也当了几十年干部，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先说好，现在老朋友聚会，没得高低贵贱之分，不许说官话套话，不许忽悠老子，要不然老子抬起屁股走逑了。”

    “张莽娃，一开始我也没有弄明白，你娃原本就是隧道掘进工班的班长，开挖隧道遇到隧道坍方，以及处理坍方，那是隧道工人的本职工作，有啥子必要大吹大擂，又是开大会表彰，又是四处宣传，是，你娃娃是比别人勇敢一点，但是保不准老子在那里，也许也会提起脑壳冲上去，无非是个机遇而已嘛。

    但是从那以后，就认准你就是一个大劳模，把你弄来当菩萨供奉，逢初一十五，年头年尾，开各级各种总结表彰大会之前，把你老人家请出来，擦拭干净，重塑金身，在开会的时候，把你老人家请到主席台上高高供奉，让大家在那一两个小时的会议上，对你顶礼膜拜，会议还没有开完，人家早就把你忘记到九霄云外去了。

    张莽娃，你老实说，是不是这个样子一回事。”

    “就是嘛，每一次开完会回到工班里头，兄弟们不问别的，这次宣讲会你娃张莽娃又喝了啥子酒？发了衣服还是裤子，皮带还是电饭锅。

    记得有一次会议，每一位大会代表一人发了一套著名的贵州安顺菜刀，上火车的时候，还被乘警没收逑了。”

    刘干事说：“后来我自己当了领导干部，才发现一个单位一个企业，的的确确需要有一些先进典型个人，主要用于提升企业整体形象，也为劳模所在单位的领导水平的提升，添油加分，当然也不光是企业，国家也是如此。

    往大了说，国家需要王进喜，雷锋，焦裕禄，往小了说，我们企业需要你娃张莽娃，一个学校，一个企业，如果没有一两个先进典型，那将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这几十年来，公司的极品劳模，都被你娃张莽娃摊上了，当然从实惠的角度来说，这对于你也许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算你娃刘二娃，刘老板几十年来说了一句人话，你娃娃当官几十年，房子多，票子多，老子当了几十年的劳动模范，屋里头啥子都逑没得，就是红本本多，奖状多，每一年都要往家里，带回去多厚一叠，开始婆娘，老表，亲戚，舅子，觉得此物金贵得很，四处拿给别人看，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回家后，四处看看，墙上哪里有漏风的地方，用来糊墙倒还不错，用来擦屁股又实在是太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