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一场冗长的梦
黎雪青走到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的方素墨身边，露出一个残忍而又玩味的笑容，恨恨的将她的下巴捏起来，强迫着她看向自己，冷笑着咬牙道：“方素墨，你有没有想过落到我手下的这一天？应该是没有吧，毕竟你蠢的那么的自信。” “黎雪青！你怎么不去死！”方素墨咬牙看着黎雪青，她伸手想要去抓黎雪青的脸，却被她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只觉口中泛起腥甜。 黎雪青歪头看着方素墨，像是听见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放声笑了起来。 “方素墨，我不仅不会去死，今天我还要要了你的命，看见门口的那口棺材了么？就是为了你方素墨准备的，等你一死，我便将你的尸体剁成碎块，放在我黎家的祖坟面前，以慰亡灵。” “黎雪青！你好歹毒！”方素墨还想要挣扎着去同黎雪青扭打，却被旁边眼疾手快的日本兵捉住老老实实的锢在了原地。 “我再歹毒也好过你，不过我想就算说了你也不明白，现在我就只要你去死，只要你死便是我得到最好的结婚礼物了。” 黎雪青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她只觉得心中畅快，她只要等江星野派人将那口棺材填满，她便是心满意足了。 黎雪青听着身后江星野命人将方素墨剖腹，对方家人厚重安抚回报的命令，嘴角上扬的望着天，却不知什么时候已泪流满面。 父亲、母亲，阿青为你们报仇了。 这是黎雪青跟江星野的交易，也是她在那天晚上同江星野提出的。 她嫁给他并抛弃中国人的身份加入日本国籍，而条件是让方素墨去死，江星野答应的爽快，他们两人一拍即合。 对于黎雪青来说，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要报仇，她也没脸再做一个中国人，可即使如此她却依然恨透了日本人，若是没有他们，或许这残酷的一切根本便不会发生。 江星野看着院中穿着和服的黎雪青，眸光渐渐的暗了下去，自从他娶了了她，她便是没有一日是开心的，便说脸上挂着笑容，她就是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两个人之间多的，尽是沉默。 情报局她每日还是去的，这几日也越来越忙，早出晚归两个甚至都极少碰面，江星野不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他不想拦，这帐他愿意背。 站在院子里的黎雪青像是感觉到了江星野的目光一般，她回过身看向江星野的方向，恰巧撞上了江星野的目光，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冲着他莞尔一笑。 很久都没有看着黎雪青的笑容了，江星野的心中一动，眼中都溢满了温柔。 从楼下走下去，却见黎雪青已经在树下的石桌上摆了酒，阳光下，她的侧脸像是被裹上了一圈金色，惊艳而又温柔。 江星野走到黎雪青的身后，双手轻轻的扶在了她的肩上，柔声道：“这几日都不见你，我倒是有些想你了，总说小别胜新婚，可我们这新婚中的小别，是不是该格外的甜蜜。” “油嘴滑舌。”黎雪青轻叹了一声，便将手覆在了江星野的手上，道：“这几日局里有些事情忙便将你怠慢了，今日我们同你小酌几杯算是补偿可好？” 听见黎雪青的话，江星野微微一顿，沉声道：“好。”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却是沉默了。 黎雪青嘴角牵着微笑，一手执壶将她跟江星野的杯子都满上，道：“星野君，这杯算是我敬你，为你这些日子以来给我的帮助与照顾。”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不吉利，我们现在本就是夫妻，如此说话见外了吧。”江星野边说着，边将黎雪青手里的杯子抚下，放在了桌上。 “我只想有些时候，该感谢的便要说出来。”黎雪青面对江星野灼灼的目光，眼神微闪的回避。 看来，她真是高估了自己，这种当面欺骗人的方式，她还是做不来。 黎雪青自嘲的笑笑，而这个笑容看在江星野眼里，心里却是觉得凉的有些发疼。 “我们回去吧，现在这个时节，我想还是不适宜喝酒，回房我为你沏杯热茶。”江星野上前便要来扶黎雪青，却不想她却将他的手抚了去。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的。”黎雪青站起身来，跟江星野对视，眼中尽是凄楚。 江星野听着黎雪青的话不由蹙了眉头，声音微黯的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们该回屋去。” “是么？既然你不肯说透，那便让我告诉你，今日我便是来取你命的。” 黎雪青脸上照例挂着笑，而那笑容却是带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其实就在她看见江星野的那一刻，她坚定的想要杀掉眼前人的心，便已经是动摇了。可是，她又能怎样？若是不杀了他，在他羽翼更丰时，便会是中国的劲敌。 她已经错的太多了，她想要想要挽回，可是她发现却是越来越无力了。 “你说你要加入日本国籍，我同意了；你说你要当间。谍，我也同意了。那时候我是高兴的，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可以征服整个中国。到时候，我们就是天皇最信任、最宠爱的大功臣，我们可以得到全世界最好、最美的爱情，可以在一起，可以有孩子，可以在老了以后牵着手爬到富士山上去，俯瞰日本烂漫的樱花……”江星野自嘲的笑了笑，复又道：“可是，其实我也知道，这不过就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其实你本就没有爱过我，可是我不在乎，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对于我来说便是最大的满足了。” “别说了。”黎雪青的声音带了些哽咽，她躲开江星野想要抚摸她脸庞的手，后退了一步，道：“我没法看见，我的母国就这样的覆灭，我做了太多错的选择，事已至此，我知道一切都晚了，但是我却总想死的心安些。” “够了，我不想听，现在我们回去，我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江星野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他回过身不想听黎雪青再说下去，因为他现在没有力气面对这一切。 他默许着黎雪青利用着她的身份暗杀他手下的头目，而现在呢，她却是要取了他的命。 身后的黎雪青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缓缓开口道：“星野君，这段时间承蒙你的照顾，我想我还是爱着我脚下的这片土地，若是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够替我善待这个国家，停止这无休止的杀戮，星野君拜托了。” 江星野有些恼怒的回过身去，他不想听黎雪青再说什么，回身便准备将她直接抱回房去，可是，他一回身却是愣住了。 黎雪青有些虚弱的用手扶住桌子，很勉强的抬头看着他，嘴角上却挂着他许久未曾见到的笑容，而杯中的酒已经空了。 “雪青！”江星野眼睛瞪大了眼睛，快步往前走了一步扶住要摔倒在地的黎雪青，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悲怆的吼声。 “星野君，拜托……你了。” 黎雪青说完便软软的躺在了江星野的怀里。 “雪青！” 风吹过，院中的花瓣落了一地，院中江星野抱着黎雪青的身影，在这一片繁花只中却显得更加落寞与凄凉。 在黎雪青自尽之后，江星野便将她同黎家人葬在了一起，而那墓碑上却是刻着“江氏雪青之墓——夫江星野” 这大概他最能接近黎雪青的方式，却也是最后一次。 在禹城的一切，对于江星野来说，就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又像是带了些宿命的色彩，他遇见她，爱上她，而她却是用最残酷的方式，将她的身影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上，让他永远的将她记住。 故事的最后，黎雪青的决绝在江星野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受到的崇拜天皇的教育是否合理。在中日战争最为关键的时刻，江星野舍弃了一切回到了日本。 在回日的轮船上，江星野最后的忘了一眼禹城的方向，或许，他早就把心跟灵魂留在了那个有着她的地方。 至于江紫语，她没有想到她原本只是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够加入日本，免受日后的悲惨下场，却使得好友在极度的痛苦之下自杀，她开始怀疑自己认为的只有日本人才有资格统治中国的想法是否正确。 她开始回想这战争中残酷的一切，尤其是在看到日本侵入中国以后的残暴行径，她开始怀疑自己接受到的教育，也开始痛恨这战争带来的一切。 最后的最后，江紫语加入一些日本有识之士建立的日本的反战组织，阻止日本人虐杀中国人，她知道这是黎雪青所希望看到的，也是成为她良心最后的安顿。 阿青，你看见了么？如今和平静好，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