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命运可笑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双方依旧是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最后也只能都梗着脖子瞪着眼，等着许俊来做最后的决策。 “既然现在对方已经掌握了我们的部分情报，那我们便不能草率行事，今日的行动必须取消。” 许俊将手背向身后，冷静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他已经想好了对策，虽不是什么万全之策，却也也是现在唯一走的通的路了。 “长官！” 许俊的副官一听许俊要取消行动，铜铃似的大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他本想继续说什么，却被许俊用手势打断了。 “我还没有说完。”许俊严肃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本被这话题引得议论纷纷的人也都只得安静了下来。 “原计划虽然放弃了，但是人我们还是要救的，下午我会带着先遣队潜入禹城，救出我们在城内的弟兄，至于我们城外的部队则必须按兵不动等我们回来。但若是城内有什么异样，那便兵分两路往东北、西北两个方向撤军，这两个方向都有我们的大部队，到时候再另做计划。” 许俊在作战地图上标记着作战路线，但是他的话一说完，却是遭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反对。 “长官！您不能亲自去！” “长官，这里必须要您坐镇，先遣队我来带！” “就算放弃城中势力，您也不能进去！可以让他们分散开潜出来啊。” …… 反对声纷沓而至，许俊安静的听着，众人见他竟没做出任何反应，便也都收了声，齐刷刷的看向他。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做更改。” 许俊说完便将目光移向了一直跪在那里没再出声的流年，他眸光暗了暗，就算他带来的是个圈套，自己也必须要跳进去。 只是阿青，或许我将再也没有机会见你了吧。 黎雪青从江府出来之后，便径直去了情报科，她亲自将监听许俊频段的任务接手，这次她发誓不会再放过他了。 她在监听台呆了整整一天，却是什么消息也没有，这让她有些懊恼，却又觉得无计可施，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江星野来到情报科。 黎雪青的耳机被人从后面摘下，她迅速转身去夺，却听见来人沉声道：“结束了。” 她错愕的看向来人，橘色的灯光下，只见江星野的表情带了几分的疲态，却面带温柔眼神心疼的看着她。 “什么……结束了？”黎雪青的声音沙哑的问出口，她似是预料到了答案，话一问出口，泪水便不可遏制的顺着脸庞留了下来，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停止这汩汩而出的泪水，却发现它们已经不受控制。 “都结束了。”江星野往前一步，他把站的摇摇欲坠的黎雪青按在自己的怀里，闷声道：“禹城之役，我们赢了。” 黎雪青在江星野的怀里没有挣扎，她有些木然的想要开口问有关许俊的事情，却是张了张嘴没有问出口。 许是看出了黎雪青心意，又或者是想要让黎雪青断了最后的一分念想，江星野过了半晌才开口道：“许俊被斩首示众。” 听见这话的黎雪青只觉得脑中一下子就乱了，那些被她强制封印在脑海的记忆在一瞬间纷沓而至，耳中也响起了嗡鸣声，她只看见江星野的嘴在一张一合，却是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在她眼前的尽是杜云初云袖飞扬的身姿，还有许俊清亮的眼眸，她试着想要伸手去抓住他，却发现抓到的尽是一片虚无。 他怎么能死……他还没看见这个他最爱的国家陨落，还没看见他拼尽全力维护的这一切崩塌，他还没看见自己跟他站在对立面上，他怎么能死？ 江星野听见黎雪青闷在他怀里的呜咽声，双臂更是紧紧的将她环抱起来，生怕少一分力气她都会挣脱他的怀抱一般。 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心里除了心疼更是自责，他开始有些后悔告诉她有关许俊的事情，可是只有他知道，更糟糕的恐怕他还没有说出口。 方素墨现在怕是在这日本政府如鱼得水，很快便会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雪青，莫要哭了，我带你回家。” 江星野轻吻着黎雪青的发丝，他不愿看她在这痛苦中徘徊，更不愿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几次三番的哭泣。 此时的黎雪青听见江星野的声音，却也安静了下来，她强迫着让自己的情绪平静，苍白的脸上扯出极不自然的笑容。 “星野君，我失态了。” “没关系，这是人之常情，我们回家吧。” 江星野轻叹着上前来拉黎雪青的手，却见她条件反射一般的躲开了他。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星野君还是自便吧。” 黎雪青说完便偏过头去，不在看江星野，她现在不想看他受伤的表情，她现在脑中很乱，她还有事情要弄清楚。 “好。” 江星野收回落了空的手，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监听台。黎雪青的态度让他确实有些难过，不过他也知道，现在她确实需要些时间消化这件事情，但是他相信她不会让自己等太久。 熟悉的街道却不似往常的人来人往，许是因为白天的那一场动乱，原本热闹的大街现在竟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黎雪青从情报科出来，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坐车回家，而是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行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等到她回过神来，竟是已经到了许府的门口。 往日宾客如云的门口，现如今已是门可罗雀，恶狠狠的家丁也都换成了黑白色的灯笼。 街道上很静，却也比不过许府中更加冰冷。 黎雪青走迈进许府门槛的时候，只觉得恍如隔世，上次她进许府还是欢天喜地的来，心如死灰的走，可是现如今她的心却是跟现在的许府一样，是死了一般的寂静。 这一路上，黎雪青走的畅通无阻，所有人见到她都没横加阻拦，她就像是一个许府的常客，又像是一个诚心吊唁的客人。 许府的正堂上摆着许俊的照片，而四周则是挂满了黑白两色的纱幔，堂中没有依例摆着檀木黑棺，也没有往来吊唁的人，只有一盆烧着纸钱的火还燃的正旺。 黎雪青走进去，她看着许俊安静的笑容，几乎要忍不住用指尖抚上去，却觉心中黯然只得作罢。 “我还没有跟你一较高下，你却竟是不在了，我这满腔的怨由该找何人报？” 她苦笑着看向笑容如故的许俊，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充满了嘲讽。那个几次三番都将她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中的男人，她还没来得及听他说一句后悔，他便永远的长眠于黄泉之下，这对于她来说，真是太过不公了。 院中的风穿堂而过，带着不知后院谁的哭声，期期艾艾的传到了黎雪青的耳中，她在堂前站了一会儿，没有上香也没有烧纸钱，转身便要走，却听见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将她叫住。 “黎小姐既然来了，何不上三柱清香再走？” 黎雪青听着这话微微一怔，却没有转身，她仰起头略带嘲讽的一笑，回道：“我想还是算了，他不会想收我这三柱清香的，怕是躲都来不及，人都没了我何必再给他找不痛快。” “黎小姐可知，阿俊这桩婚事都是老夫我胁迫的，他到最后心里念着的都是你，阿俊人已不在，算是我这老头最后为他做的一件事，将你对他的误会尽数说明白。” 听见这话的黎雪青诧异的回了头，她看向尽显老态的许老爷子，心中只觉酸楚却又未再说些什么。 “阿俊从头至尾都在反对跟方家的婚事，而这些全是因为你，我用这老命威胁他，却也只是得到了他的敷衍罢了，我知道的你心里怨他，但是我那傻孙儿却是真真的把你放在心尖上的。” 许老爷子看着黎雪青无动于衷的立在堂前，不知在想什么，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却是着了急。 “阿俊去江洲也是为了逃开这婚事，更是因为你啊！” 黎雪青听着许老爷子絮絮叨叨的讲着有关许俊的一切，她越听越觉得心中无措，这一桩桩一件件，竟都是为了她。 她这觉得命运可笑无比，明明可以说清楚的事情，现在却是折腾到如此的地步，他为何从来都不理解她。 黎雪青站在堂前，想着这一切竟是笑出了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笑得泪流满面，他从来都站在保护者的角度俯视她，却从不曾想，她根本不需要这些，她明明就可以跟他并肩而立，她明明只需要他爱他，可是为何他不懂？ 为何他宁可自己去送死，都不愿跟她解释一句。 这就是命运，这就是两个执拗的人在一起碰撞出的结果，这么大的一个误会，自己竟是直到他死才知道。 黎雪青笑得有些癫狂，她或许真的疯了吧，为了这段永不可得的爱情，为了这个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