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节 故人3
这句话直接让李平复震了一下，刚才阴沉的脸色瞬间多云转晴，重新露出笑容来。 “等等，内……内场？”任健敏锐的察觉到这个词有些奇怪。 “嗯，是内场。”李正虽然说要走，但是他的腿可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呢。不止如此，他甚至闲暇打量任健的手臂。不过在层层绷带的包装之下，只能看出这不是大伤，却看不出是什么伤。应该是交通意外或者不慎受伤什么的吧。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想必诸位都已经察觉到了，这里人多眼杂，根本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啊。” 这话倒是事情。其实每个人都察觉到了，却也不懂其中缘由。毕竟这个活动是市政府（应该是招商办）这边举办的，要说风格不伦不类可以理解，但是眼下不仅是风格的问题，甚至有些嘈杂的味道在这边了。 说到底，哪怕真的是需要邀请的客人太多，场地不足，也可以分批啊。分成两批三批什么的就能解决了不是？人家外国资本家哪怕再忙，只要真的有诚心而非敷衍，那么多一个晚上肯定可以接受的。 “你看，这是外场的邀请入场券。”说话之间，李正从上身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东西。这东西大家都很熟悉，因为每个人都有一张入场券——在门口出示才能进来。不过说句实话，门口看管得并不是很严格。当然也不需要很严格。这只是普通的晚会，没有什么东西可偷，无需担心什么大偷小盗穿上正装人模狗样的混进来。“不过这东西不值钱。”李正轻飘飘的用最漫不经心的态度将它一丢。“据我所知，大概发出去超过六百张……别看这里人多啊，还有一部分入场券没有来呢。要是真的来了，那就人挤人了。” 对于这场晚会的细节，他知道的东西，显然比陆五和任健多得多。任健只知道这是一次政府官员相当重视的活动，而陆五只知道这是和某某外国投资集团合作什么的。甚至到底是什么集团，想要投资什么东西，到底要投资多少，预期如何，以及为什么会引起政府部门的重视，他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任健知道多一点，但是却对于这次晚会为什么会用这种“广撒网”的方式却不知道。反正政府部门哪怕做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也是没关系的吧？ “而且这种入场券也没有限定身份，有票就可以进来……说起来哪怕是一个皮包公司的骗子，只要穿一件租过来的西装，也能装模作样的进来。”说话的李平复。虽然刚才的炫耀遭到了挫败，但是他并不是傻瓜。叔叔从后面拍了他一下的时候，他就醒悟过来了。 本来嘛，只是他脑子钻进牛角尖罢了。确实陆五找到大洋马（而且还是混血的大洋马）当女朋友这种事情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但是细细想想，似乎这也算正常的），但这种奇迹又有什么用呢？女朋友漂亮确实很好，但是如果只有女朋友漂亮，那又能如何？证明自己是人生赢家了吗？ “所以实际上这里的人，”李平复用向外虚指，但是眼睛却看着陆五，任何人都不会误解他的意思。“都只是来陪衬的小角色啦。据说是因为那些外国佬特别提出这样的要求，好像他们的固定要参加的公司企业达到多少多少个，所以才本着以防万一，拉了一堆其实根本没资格的小企业参加。” “只有我们这种拿到内场入场券的人，”说着，李平复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一张明显华丽得多，甚至不能算是入场券，而应该称之为“请帖”的纸出来，朝着对面晃了一晃。任健虽然看不清楚细节，却也认出对面那张请帖上有几个“诚邀”“莅临”这样的词。而且这和他手里的入场券截然不同。他的入场券上面是没有名字的，假如主人不幸将其遗失，那么任何捡到他的人都可以凭票入场，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而李平复手里的显然是针对性的，诚意邀请某个有名有姓的企业。“才是真正来参加这场交流会的。” 他微笑的看了陆五，又看了看任健。前者倒是很能装，至少脸色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但是后者脸色已经略微有点变色了。显然，任健这边其实是抱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当然了，这一点猜也猜得出来。如果不是抱有幻想的话，他怎么会带伤来出席呢？看他那副架势，虽然手上的伤不会是什么致命伤，却也不像是小伤。在家养伤才是正经啊。 不过陆五的脸色如此平静……好吧，似乎也没啥奇怪的。也许陆五已经忘记了两个人当初赌一把的事情，李平复可没忘。所以他知道，陆五是一个很能装的人——否则的话也不至于把他骗过去。不过，再装也没用。 后方，一个金发碧眼，一看就认得出来的老外用急匆匆的脚步从边上走过。从动作看上去似乎想要去取什么东西。 “嘿，莫里斯先生！”李正主动打了一声招呼。 老外停下了脚步。 李正自己一个人走过去，和对方交谈了起来。站在第三方的位置，任健可以清楚的看出，李正显然是贴上去套近乎，而老外有些不耐。交谈了几句之后，老外就告辞，用比刚才更加急匆匆一点的脚步朝着门外那边过去了。 要特别说明的是，这个洋人也在用汉语——虽然可以说他的汉语说的不好，生硬而且说话速度很慢，但是确实是汉语。 典型的用热脸去贴洋人的冷屁股！任健虽然嘴里没说，但是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假洋鬼子！ 李正得意洋洋的转了回来，重新来到几个人这边。陆五倒还罢了，但是任健并没有隐瞒自己神色，所以他一眼就看出对方那种 没错，跪舔也要看本事的。有人想要跪舔都没资格呢。商场之上，永远是赚钱最大，装孙子能赚钱那就不叫装孙子了。洋人的钱，那也是钱，甚至还更大一点呢。 刚才他的态度，很清楚的表明了自己掌握的东西和任健这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这甚至已经超过人民币玩家和普通玩家的区别，达到了默写和抄书差别的程度了。 当然了，他之所以还在这里，而不是赶紧去真正的进场，主要是因为时间未到。“内场”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他只能在这边稍微消磨一点时间，顺带为侄子挣点面子。真正受到内场邀请，也就是政府这边认为有较大希望和外国投资者合作的，也就是五六家企业罢了。 “刚才这位是……” “莫里斯先生，负责投资谈判的副手之一。”李正轻描淡写的说着，同时瞟了任健一眼。 通过刚才的事情，想必这个叫任健的家伙也知道自己失败了。尽管他野心勃勃，但是事实证明他根本没有机会——如果具体进行竞争，也许他能够靠着巧舌如簧和别出心裁获得一点优势（这一点从他是李平复的同学却能自己独立来参加这个晚会就能判断出来了。缺乏商业才能的话，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达到这个水平），但是问题是，你根本连下场比试的机会都不会有，因为你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你认识他？”陆五至少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和任健尽管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但是双方掌握的情报不一样。所以他并不觉得这个机会有多宝贵。当然了，要是任健知道了真相，他也肯定不会露出这种灰心丧气的表情的。比起异世界的科技、产品和原料，外国资本家又算什么呢？不过在这一刻，他的面不改色只会被人认为能装罢了。 “我和莫里斯勉强算是朋友吧。”李正继续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 这个时候，刚才匆匆出门去的莫里斯又回来了，只不过手上多了一个很塑料公文袋——显然他刚才出去就是为了拿这个东西。这是一个粉红色的公文袋，属于很常见的货色。刚才进来的时候，陆五就看到不止一个来宾携带了此类塑料公文袋，用来装一些关于自己公司的说明简介什么的。 当然了，现在可以确信这种做法毫无意义。他们只是来凑人头的。真正会接触到外国外国资金，参与具体谈判的只会是少数人中的少数人，他们根本无需携带资料，因为资料事先就已经由政府那边交过去了。 这一次，莫里斯没有停下脚步，李正也没有再一次凑过去打招呼。 “哦，差不多了呢。”李正的目光停在莫里斯的背影上。他带着那个公文袋，走到晚会现场边上的一道侧门里。侧门边上站着四个保安，如果有客人接近门，就会被保安提醒离开。 当然了，保安肯定没有阻挡这个叫莫里斯的老外，他就这样进去了。 不过这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除了莫里斯之外，另外有两个人走了过来（虽然说一前一后，但是双方过近的距离和一致的动作说明他们是一起的，应该是老板和秘书），保安也没有阻挡，让他们进去了。 李正当然和陆五任健不一样，他之前很确定所有想要进门的人都会被保安挡驾，理由是“时间未到”。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有人进去了，显然时间已经到了。 “哦，看起来内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呢，”李正拍了拍身边的侄子。“我们过去吧。几位，暂时别过了。” 这一次就是真正的告别了，他带着李平复，当然还有薛小霞走了过去。 “正叔，他们在跟着我们呢……”李平复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身后的身影，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低语。 李正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再拍了一下侄子的肩膀。年轻人就是嫩了一点。这种事情不好说，到了那里，向保安说一声“我们三个人”就行了。那群小家伙想要用这种方法混进内场？怎么可能呢？自取其辱罢了。别说不会让他们进去，就算进去了又能如何？人家可是有针对性的，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谈判，不在计划内的谁有空理你？ 当然了，有机会让侄子出口气也很不错。 但是说句实话，他倒是高估了任健。虽然说很重要，但是这又不是背水一战，任健还不至于不要脸到试图混进去。以任健个人来说，他可以不要脸，但是必须是，事情必须有让他不要脸的价值。他跟过来，更多的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罢了。而既然任健带了头，陆五和琥珀也只能跟过来。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门口。保安伸手阻挡，而李正等三人当然出示一下邀请信就行了。他们走进去之后，紧跟着到来的任健和陆五几个就理所当然被保安挡下来。然后，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里面。 李平复甚至停了下来，花了那么几秒钟好好的看了一下他们几个被挡在门外无法进入的样子。这才叫解气。虽然这次合作不一定轮得到李平复这边，但是单单看着这几个人无可奈何的表情，对他来说就已经够回票值了。这才是胜利者，让别人当你的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正打算转头，身边却有人疾冲而过，擦到了他的身体，让他踉跄了一下。李平复正想呵斥，眼角余光却发现那是一个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老外。老外一步都没停，更别说道个歉什么的。他径直朝着外面的几个人，或者具体点说，陆五，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