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帝殇看见青垣的时候,那袭浅青色的罗裙,已然被血浸透,飘零的孤寂间,像被丢弃的娃娃,破碎而忧郁。 那双红色的眸子,呆呆愣愣的,一片空然没有什么神采。 “我杀了她。”青垣敛眸,低声喃喃。 像是在对帝殇说的,可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帝殇没有说话,在心底压抑着嗜血的杀气。 “我杀了她。”青垣抬起头来,冲帝殇笑了笑,嘴角泛起的弧度,诡异而悲凉。 她眸中盛满浓郁的悲凉,化不开,仿若绝望已久,终于放弃,不再挣扎。 帝殇隐忍的怒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早该晓得,你不过是一个人情不通的怪物,即便是千年万年,即便是你幻得人形,也只会和那些牲畜没有什么两样。” 他单手扼住青垣的脖颈,“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青垣瞪大眼睛,一颗心彻底被撕碎,而后,是痛到麻木。原来,自己的存在,已经让他厌恶至极。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也想问,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她有些累了,爱得千疮百孔,一开始,他们便不是站在对等的位置上,于帝殇而言,青垣是青垣剑,是魔剑,是成为战神的工具,却唯独不会是爱人。 帝殇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可在看见那张苍白的脸,开始转青时,却蓦地松开了。 他神情颓然,“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终是下不了手,在最后的一刻,他心软了。 青垣笑了笑,如沐春风,银色的光辉洒在她的侧脸上,像极了那时初见的模样。 时光沧桑了岁月,回不去的,成了永远的伤痕。 青垣消失了,帝殇开始颓废,日日饮酒,常常一醉便能醉个好几日。 清醒的时候,他总会想些过去的事情,很多,也很乱,他开始理不清楚,只觉得难过。 如果月乌没有死,也许他们早已举案齐眉,过着神仙眷侣、世人艳羡的日子。可这一切的一切,都被青垣毁了,偏偏他却下不了狠心杀了她。 不清醒的日子,过着也好,稀里糊涂的,便好些时日过去了,总比漫漫长日,孤寂一人来得好些。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般荒芜下去,直到时间终止的那日。 可那天,青垣来了。 青垣来得时候,帝殇还在醉着,朦胧间他忘记自己痛恨着这人。 “你不开心。”青垣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兀自一个人忧郁,青垣便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她说,“你不开心吗?” 一瞬间,他以为回到了过去,,在没有遇到月乌之前。 他怎么能开心?他想反问一句,可是他觉着自己醉了,没有力气说这些事情,也没有力气去恨她。 青垣站了良久,看着他,可那双眸子的深处,已然没有什么倒影。 “月乌没有死。”她说。 无比认真的语气,他差一点就信了。 “她没有死的话,你......是不是就会开心?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青垣敛下眸子,语气很轻,对不上焦距的瞳孔,有几分溃散。 帝殇闭着眼睛,面上没有表情,可眼角却有两行清泪流出。 只是一月未见,帝殇已然消瘦了,怏怏的神情间,有几分病态。 青垣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清醒着,两日后......你到我们初遇的地方,她还好好的。” 她顿了顿,有些迟疑,“我知道你不信我,可这一次,我没骗你。” 尽管她从未骗过他,然,他不信。 青垣走后,帝殇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底清明一片。 月乌没有死?像是终于有了一丝希望,可帝殇却觉着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惊喜,心里依旧空得厉害,他不明白,是为哪般。 两日后,帝殇来到初见青垣的地方,那里是她和白炼的故乡。 上一次来时,忘记了是多久以前,这里还是一片福泽之地,可如今,已然一副大荒之景。到处枯萎干涸的厉害,仿若再过些时日,这里便会风沙蔓延,彻底沙化。 时光蹉跎了岁月,沧海变作桑田,世事皆变迁,正如他和青垣,过去的时日,不复返。 帝殇等了很久,并没有看见青垣,只看到白炼一人,神情有几分疲惫,和着午后的阳光,有几分缱绻的倦怠。 而他的身后,跟着那一袭雪白,他曾经日日醉、日日思念的身影。
月乌的脸色,有几分苍白,像是大病初愈,只是走了这么短的路程,便已经有些吃力。 帝殇有一丝恍惚,却不是因为月乌,原来青垣离开了他,真的来找白炼了。 “你能不能走快点!摆出一副娇弱的样子,给谁看呢!”白炼回头看了看月乌,皱紧眉头,神情有几分不耐烦,连出口的话,都带着些厌恶。 白炼在转头的空当,看见了帝殇。 他顿住脚步,手在宽大的袖口下,攥得紧了,一双流波的眸子里,布满浓烈的恨意和浓烈的杀气。 帝殇蹙眉,警觉地看着他,悄然将灵力运于指尖。 他不明白,这炽烈的恨意,缘何而来。 两人对峙良久,最终,白炼松开了手,杀气渐散,“算了,若不是......青垣不让,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在说到青垣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眼里晕满疼痛。 “把你的人带走,不送!”随即,将身后的月乌往帝殇面前一推。 “殇......”月乌踉跄倒在帝殇怀间,抿着唇,眸中盛满深情,泫然欲泣的脸,全是思念。 白炼皱着眉头,恶狠狠道,“一对狗男女,快滚!别污了这里。” 他语气颇为恶毒。 帝殇扶住月乌,面上一片冰寒,再看向白炼时,眸中已然有了杀气。 带着冰寒的目光扫过白炼,却猛然瞥见他腰间的一柄长剑,青色的剑柄配着暗色的纹理,有几分高贵。 他曾经在多少个寂静的夜里,将它轻轻地握在手中,细细摩挲。 只是,不同的是,他的青垣剑,通体流光,即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泛着清润的光泽。而他腰间的那把,暗淡生锈,像废弃已久的旧铁,沉重而沧桑。 每把剑都是有生命的,帝殇一直坚信着,无论幻不幻的出人形,都有死生之分。 他敛下眸子,沉声问道,“青垣呢?” 声音不宜察觉的有些颤。 白炼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猛然紧缩了一下,随即,他冷笑,“青垣也是你喊的?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你的剑,所以,你没资格这么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