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殇。”月乌微微起身,猛然喊住帝殇。 兴许是起得急促了些,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她皱着眉头,微顿了一下,额上沁出一片冷汗,神情也有几分痛苦。 帝殇慌忙三两步过来,轻轻将她扶起,眼里有些责怪,“都说了你没好透,怎么还这般鲁莽。” “殇。”月乌喘息着,脸色有些苍白,可那只无力的手,却紧紧地扯着帝殇的胳膊。 “殇,我们这有个习俗,在成亲的前一日,要用自己的佩剑祭天,可我的剑被青垣折了,所以......”她眼里透着焦急。 “马上就成亲了,也找不到旁的剑,能不能先用青垣剑代替一下?” 帝殇敛眸,沉默着不说话。 月乌急了,手上用力,“没什么的,只是做一个形式而已,如果......如果......我们就成不了亲了。” 她颓然,眼里布满神伤。 帝殇静默了片刻,说道,“你好好歇着,不用cao心,我去找她。” 帝殇出了宫殿,想了想,又回到了青垣喝酒的地方。 “你......还没走?”帝殇惊喜。 青垣依旧呆愣地看着天空,“走?去哪?” 帝殇心尖颤了一下,此时才惊觉,来这里已经数日了,青垣竟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而造成这个情况的,只是因为第一日来这时,他说了那句话。 不过一把剑而已,还能冷了热了她? 这一刻,他鼻尖有些泛酸。 细想从青垣跟着他,到现在,好像一切的一切,她落魄,她难过,她成为魔剑,她被人唾弃,皆因为他帝殇。 这世上能伤得了青垣的,没有旁人,只有他,所以他才能一次又一次的,肆无忌惮的。 帝殇从久远的记忆力回神,眼里尚自有些恍惚,“你先别急着走,有件事情要你做,你那日将月乌的剑折了,她明日没法祭祀,所以......” “所以想用我来祭祀?”青垣打断他的话,缓缓坐起身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帝殇有些尴尬,“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并没有什么危险。”他急于解释,可说出口的话,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青垣抬起头来,直视着帝殇,突然笑了,“你告诉我,凭什么?” 碎得风轻云淡。 帝殇愣了一下,随即冷然,“青垣,只要我愿意,你就是我的剑,一把剑,一个奴隶而已,有你说不的份儿吗?” 他最讨厌的,便是青垣的不自知。 “你就不怕我杀了她?”青垣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呵,凭你?”帝殇冷笑一声,神情颇为不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一字一顿,声音冷漠而狠厉。 青垣心生悲凉,良久,她踉跄起身,绝望大笑,眼角有透明的液体流出,顺着两侧的脸颊,一道一道,最后砸在银色的砖瓦上,清脆而决绝。 “好,我答应你,只是从今以后,无论今生来世,我若再爱你分毫,便腐骨穿心,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青垣发下恶毒的誓言,神情有一丝癫狂,她狠不下心来对帝殇,却能狠下心来对自己。但凡恶毒的,便全部应验到自己身上来,这样才能让自己长些记性,疼了,就要放手。 晨曦的银光从侧面洒在青垣的脸上,苍凉而绝望,像是在崖边苦苦挣扎了过后,终于还是退到了万丈深渊里。 没有人拉住她。 帝殇脸上的血色,在这一刻完全褪去,苍白的吓人,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胸口疼得喘不过气来。 浑身疲倦而无力,像是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被抽了个干净。 帝殇逃了,落荒而逃,从未有过的狼狈,在青垣发下毒誓之后。 青垣就这样消失了一整天,不见踪影,月乌着急,可帝殇却没有去寻。 脑中一直萦绕着早上的情形,像中了魔咒,挥之不去。 那袭浅青的身影,那张苍白瘦削的脸,无力地站在高处,迎着银辉,在一片癫狂之后,彻底绝望,而后,她决绝转身。 她说,无论今生来世,我若再爱你分毫,便腐骨穿心,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帝殇有些怕,莫名其妙的,心脏像是被万只蚁虫啃咬了,疼。 第二日傍晚的时候,青垣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寒气。 “走吧。”她不去看帝殇,可以说她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面无表情的,有些木然。 帝殇张了张嘴,想问你这两日去了哪,可最后的最后,等到青垣跟着月乌走远了,他都没有问出来。 那袭浅青色的背影,有些孤寂的味道,带着落寞和决绝,也许这会是最后一别,帝殇想。 祭祀的队伍在缓慢地往前走着,青垣敛下眸子,缓缓地跟在月乌的身后,不说话。 “青垣姑娘明日不来吃我和殇的酒宴了么?”月乌颇为遗憾地问道。
青垣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月乌,红色的瞳孔深处,并没有什么焦距。 “他不在这,你不必如此。” 月乌心头颤了一下,慌忙别开眼来,只觉被那双妖异的眼睛盯着,甚是不怎么舒服。 青垣转过头来,缓缓道,“你那日故意在小木屋里,让我听到你和别人的对话,然后想我肯定会去告密,帝殇若是不信,那最好,可若是信了,对你有所提防,你第二日会因为救他而受伤,所以他依旧会认为我说了假话,是在刻意诋毁你。” 她顿了顿,“所以,你究竟想干什么?是爱他,还是要害他?” 月乌冷笑一声,“我会害他?我爱他不及,又怎会害他?”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溢满柔情,“我本来出现在他面前,是为了得到青垣剑,可后来,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无可救药的。 ——然而,中间偏偏隔了个你,所以,我不想再得到青垣剑,而是想毁了你,让他彻底厌恶你。” 青垣敛了眸子,她想说,即使你不必费尽心思,他已经很厌烦我了,可这些话,她没说。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过了今日,她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那个战神一般的男子。 到了祭祀的地方,月乌不似以往的尊敬,像是掩藏了许久,终于可以彻底露出了本性。 她眼里闪着厌恶,“到祭台上去。” 偌大的祭台上,隐隐还有些暗红色干涸了的血迹,在沉闷的空间里,散着浓烈的血腥气,让人有些作呕。 青垣迟疑着,虽然看不清楚,可胃间的一阵阵翻腾,却让她很不舒服,而且心里已然开始隐隐不安。 这个地方,四面刚好被严密的玄铁封住,而来时的路,也被一扇厚重的门堵死了,俨然没有什么退路。 月乌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快上去!” 青垣敛下眸子,沉声道,“我不想祭祀了,你找别的剑吧。” 说完,便顺着模糊的视线,往那扇厚重的门走去。 “唰!”那些人齐齐拔剑,将青垣围在中间。 月乌冷笑一声,之前隐忍的那些好,彻底裂开,露出本来的面目,“我说过,我要毁了你,所以,你来了,还想走么?” 青垣皱眉,眼里的红色隐隐闪烁,“你们是打不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