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挂念
月黑风高,远处的树林里传来打斗声。刀剑划破皮rou的声音,在这寂静幽谧的夜里显得清晰无比。雪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个黑衣刺客,皆一刀断颈。沐沐热血自动脉流出,在至纯的白上面勾勒出好几条鲜艳的红。 十几二十个人由夜鸟带领厮杀在着雪夜中,犄角旮旯的老树下躲着一个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落魄老头,李钥环抱着大树,躲的远远的,身上好几处伤,痛的他龇牙咧嘴,蜕皮的嘴唇发出嘶嘶出气声。 小而精的眼睛远远的看着打斗情况,黑衣人所剩无几,李钥眼中迸发出死里逃生的喜悦,嘶吼着沙哑的嗓子:“杀了他们.........对........快杀啊..............官爷们,一个也不要放过他们” 李钥这边喊得爽快,见两方陷入焦灼,瞄准时机,猫着腰就准备逃。夜鸟手起刀落眼前的人眼一瞪就瞬间倒地,乘着一刻,夜鸟眼一瞟,反手自背上抽出弓箭,凌空一个后空翻,一脚登树,嗖的一声,羽箭离弦,画面缓进,在到达李钥身后时又瞬间快放,噗呲一声,箭头入rou。 “啊啊!”杀猪般的吼叫自李钥口中喊出,奔跑的人在地上一翻滚了两个圈,倒地不起,一双手死死抱住伤腿,不敢在动,头上只见大汗淋漓,一张脏乱的脸扭曲变形。 这边,黑衣人不敌御林军,吹哨撤退,但夜鸟得令,不留活口,黑衣人撤退,夜鸟手在空中打了个手势,御林军追出一半,离至森林边缘,将黑衣人全数歼灭,又一一查过活口方才离开。 夜鸟居高临下的睨视李钥,一手仗剑撑地,一膝盖碰地半蹲下去,皱眉伸出一只手两指捏住其面颊左右观看,确定是李钥,面无表情的冷语:“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李钥抱着伤腿,黑漆漆的脸上转动眼球,“官爷饶命,饶命,小人实在不知大人要什么,小人什么都没有啊,官爷。”李钥知道这一伙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什么绕你不死都是昏话,只要东西还在自己手里就一定有命活。 夜鸟面色生冷,嫌恶的表情似乎连与他多说一句都懒得,剑在眼前一晃,李钥眼睛里白光一闪,十指连心,剧痛袭来,“啊啊啊!!!” 夜鸟刀尖扎在断指上面,从地上挑起,拿到李钥面前晃了晃,“问一次,一只手,在问不到就脚趾,然后是胳膊,大腿,放心太医院有上好的金疮药,死不了!” 像寒冰般无情的话在夜鸟漂亮的薄唇里吐出,每吐出一个字,李钥的面色就白一分,最后面无血色的李钥惊恐的摇摇头,“不、、、不会的,我有账簿,你们不敢杀我!” “你可以试一试,是想要手还是脚?”夜鸟干净清秀略带书生气的脸上还沾着刚才搏杀时干涸的血浆,李钥死死盯着他的脸,似乎要确认他会不会那么做,那双眼睛冰冷无情,写满了死亡。 没有等李钥说什么,夜鸟已经眼带兴奋的慢慢托起了刀,刀在地上脱出一条细细的线。李钥看着夜鸟的眼,下一秒就缴械投降,手脚混乱的挥舞,“我交,我交,大人饶命...........账簿在...........” 唰的站起,身上劲装起身时布料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旁边的侍卫过来抬起李钥,架着拖走。 金色大殿,安静的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卫子端合上账簿,这账簿分上下册,这是上册,记载了刘至明收受贿赂的钱财多少,余下的一本应该就是记载买官之人了,“李钥有交代下一本吗” 夜鸟一身血气,看来是来的急,还没有清洗,“本在李富年手中,如今李富年已死,多半在刘至明手中” 恩,卫子端点头,从龙椅上起身,负手在背,在案前低头来回踱步,“刘至明心性猜疑,对下属也多尽苛责,下药毒杀李富年必定吩咐心腹刘东,下药的丫鬟被抓,心腹变成了心腹大患,夜鸟,从刘东下手。” “是,属下明白”卫子端挥手告退夜鸟,一手撑着桌案,看着烛火发怔,“她怎么样了” 夜风进殿,长贵接过小太监递来的大氅,披在卫子端身上,心中叹口气笑道:“皇上有吩咐狱卒那里敢怠慢阮侍读?”明黄色大氅边缘镶嵌白色短毛,随着走动带起缓缓的风,晃得旁边的烛火摇曳。 “那就好。”挥退随侍,踱步出大殿,门口的冷气浸过来,他好想去看她,纤长的脖子扬起,月光洒在脸上,长眉凤眼棱唇,都像镀了一层光华。一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在往北的方向,离宫外最近的那面朱红色墙面停下。低头立在那半晌,伸出手,贴在墙面上,白的手,红的墙。 门外传来声响,狱卒看去从板凳上起来,这时候谁会来?人走进来,狱卒换了张笑脸,腆着脸,点头哈腰:“头儿怎么来了...............来来来,坐。”说话间已经用袖子擦了凳子好几下,那凳子恐怕是几辈子都没这么干净过。 狱丞先是对那狱卒摆了下官架子,挥挥手摇着大肚:“唉,走开走开,在这碍什么事儿..........”那狱卒干笑两下站到一边。 下一刻那大肚子狱丞又诞着笑,伸手引路:“嘿嘿,傅大人这边请............哎哎,小心台阶” 狭窄的通道两边点着昏暗的蜡烛,每一只都烧到了末尾,两边的牢房或管着蜗居缩成一堆的犯人,或放着成堆甘草的空房,但同样的是,每一间都散发着刺鼻的馊丑。 傅闲潭一间一间的看过去,最后停下脚步,在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门口停下。狱丞笑着说:“上头有吩咐,阮公子没吃什么苦头” “唔,去”狱丞脑袋一诺,朝狱卒挥了下手。狱卒琤琤跑过来开锁,“大人,请”狱丞开了门,朝傅闲潭行礼告退。 傅闲潭看着躺在草堆上的人,脚步一顿,似乎不敢在前,心中一阵酸痛,放轻脚步前去,在她背后缓缓蹲下身子。 背对着的人动了动身体,却没有转过身来,傅闲潭伸手碰过去,触及她的背,然后,手自她腋下穿过,将人半提半托起,拖到了自己怀里。 身体被托起放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我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傅闲潭,心中很是安静,“今日是元夕,小清不要气我现在才来看你。嗯?” 傅闲潭看着她,眼下好浓一团乌青,她是几天没有睡觉?脸色也不好比那天晚上的还要差,是病没有好吗,锁紧眉头,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冰冷冰凉的,是着凉了吗? “小清,人着一辈子会做很多事,鲜血沾满双手也是有可能的,但那不是你的错,你不杀他他就会伤害你,甚至是杀了你,小清,你看着我。”傅闲潭侧过她的脑袋,迫使她看过来。 “李富年强抢民女,霸占良田,欺凌弱小,是恶人,死不足惜,小清你...........”我眨巴眨巴干涩的眼睛,侧过脑袋,伸手环抱住傅闲潭的腰,舒服的挪动挪动脑袋找了个舒服的方位闭眼睡下,鼻尖的淡淡兰花香还是多年前的味道。 我蠕动嘴唇,轻飘飘的低语:“傅闲潭你平时用什么熏香?” 傅闲潭顿了半刻,下一瞬,一口气轻笑出声,一手扶上脑袋,一手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嘴角挂着笑,“是玉兰香,一粒三钱银子。” 我哦一声,晃了晃脑袋,“恩,奢侈,你这么会花钱,我以后怎么养你啊” 傅闲潭怔愣住,嘴角的笑凝在脸上,“不要紧,我养你...........”叹口气,收紧了手臂。 傅闲潭低头看着她,感觉着她绵长的呼吸喷薄在自己手臂上,笑着听她发出轻轻的鼾声,眼睛虚晃的失焦,“小清,我想有一天,我们两个人浪迹江湖,看遍这大好河山,你若不想走了,我就停下来搭一间茅屋,屋外种满小白菜,在养一条小福子那样的狗,好么?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会绕在我们身边,每一天都一起看日出起落。” 浑浊的月光迷迷蒙蒙的透过监牢唯一的一扇小窗户洒进来,洒在我的脸上,我睁眼看着那晕黄,对着空旷的只剩下四壁墙面的监牢,嘴角微勾,伸手抚触有些蜕皮的嘴唇,轻轻的说了句:“好”
伸手扯着盖在身上的披风,将冰凉的手伸进温暖的披风里,缩起脚脖子,闭上眼。 大院的书房透出窗影,刘至明在案前不安的踱步,门打开,刘东闪身进来,心中忐忑不安,“怎么样了,人抓到了?”刘至明见到人,提起的心下了一半。 刘东小心翼翼的踹了踹胸口的账簿,抽出递过去,“大人...........、账簿就拿到一本,李钥他......跑了..........还有.....那、那下药的丫头被抓了。”刘东一口气全盘拖出。 刘至明一惊,手里的账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当下大怒,“混账,这点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丫头没死迟早会查到刘东头上,刘至明一把抽出墙上的挂剑,直直的砍下去。 刘东吓得屁滚尿流,在地上一滚,跪趴在地上,四肢抖动,脑袋咚咚咚在地上磕起来,哆哆嗦嗦,“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利剑歪砍在桌角,斜看下一块木桌来,刘东吓的昏聩,看刘至明眼里动了杀意,忙跪地求饶,“大人,大人,小人知道李钥在哪,请大人在给小人一次机会。” “丫头要是不死,死的就是你,滚下去”刘东连贯带爬出来书房,大冷的天出了一头汗,撸了一把脸,赶忙回屋收拾细软包袱,连夜出逃。他那里知道什么李钥在哪里,那丫头又关在大理寺卿,纵使他三头六臂也杀不了那下药的丫鬟。 当下就是逃命要紧。开了后门一路狂奔,夜鸟来的正是时候,见那刘东带包跑路,脚步轻点一路追了上去。 那刘东此事犹如惊弓之鸟,见夜鸟一个旋身,在他面前飞旋而下,当时就吓的腿软站不住,抱紧怀里包袱,哆哆嗦嗦问:“你.........你是...........你要做什么?” 夜鸟抽刀而出一把架在刘东脖子上,刘东赶紧举起两只手,吧嗒一声跪伏在地,连磕好几个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想活命?”一把钢刀架在脖子上,刘东两股战战,连忙点头。 卫子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收获,好笑的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刘东,“代我向刘大人问好。” “不、、不敢,陛下要小人做什么?”刘东半抬起头,战战兢兢的问。 卫子端走下来,上好皂靴与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相碰,发出蹬蹬的声响,每一声都踩在刘东的心坎上。“好聪明的狗,从你这点朕就能饶你不死。” 刘东高悬的心放下一点,“谢陛下不杀之恩。” 卫子端轻笑,语调一转,凌厉的扫视过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过,朕倒是可以让你将功赎罪” “陛下要的可是那另一半账簿?小人定会拼死交给陛下,只盼陛下绕过小人。”刘东眼睛打着转,有活路可退自然要退。 “这是自然、...............带下去”事态能往好的方向发展是好的,卫子端笑着望向微微发白的天幕,长贵轻轻的走过来,“皇上,乘还早,去休息休息吧,不要累坏了身子。” “恩...........再过不了几日她就可以出来了,只是苦了她今年过不了一个好年,那女子也是该死,就让她替了阮清,斩首午门吧。” 天将晓,薄暮微凉。“这几天见不到她,心中倒是想她”长贵一笑,“皇上若是想得紧,也是可以去看看阮侍郎的” “你倒是挺晓得揣度我的心意...................不可啊,朕是天子,去看一届臣子是几个意思”长贵笑着自掌了几下嘴,笑呵呵的说,“唉呀,奴才这嘴就是吐不出象牙,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