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黑沼
“那个……领队，我们究竟是要去哪里啊？”跟着西斯蒙德在外城区穿行了好一阵子之后，已经彻底迷失方向的阿夜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问道。 “下城区。”西斯蒙德回答着，一边继续在前面领路。 “下城区？皇城里还有那种地方？”阿夜听着那个名字很是好奇，想来也许是自己刚到皇城不久吧，从来只听说皇城分为内外城区，想不到居然还有下城区的说法。 “不错，皇城的外城区分为上城区和下城区。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都是属于上城区；而下城区嘛……”西斯蒙德一边解释着，一边忽然在一条幽暗的窄巷前停下了脚步…… “从这里开始就是了。” 阿夜一头雾水地从西斯蒙德身后探出头去，但见那巷子藏在一片格外破旧的老房子之间，被两边缀满斑驳暗绿苔藓的外墙挤成了窄窄的一小条，宽度则是刚好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正身进入…… 再看看附近四周，阿夜便更是觉得整个皇城的热闹与繁华似乎都在这条黑巷前戛然而止。就连一只刚好经过的流浪野猫在走过那巷口时，都是有意地在绕道而行。 “我去……”阿夜看着那癞痢野猫嫌弃的表情，一时也是有些不敢肯定地向西斯蒙德说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要去的……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哈哈哈哈……”西斯蒙德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你可以把那个‘像’字去咯。” 说着便一马当先地踏着遍地浑浊的积水，转眼就消失在了那黑洞洞的巷口里。 阿夜还待犹豫，却是被好奇又心急的克莱尔从后背推着，不得不也顺着那游蛇一样的黑巷一路走了进去。 黑巷并不如阿夜想象的那样幽深，不一会儿从巷子的另一头走出之后，三人迎面便看到了一片拥挤的街区…… 但相对上城区中那无数富丽堂皇的宏伟建筑和豪华商铺，这片街区中所有的，却只是无数重横交错的破败棚屋。除了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和围在他们身边讨食的老鼠，满是泥泞的蛛网小路上并没有多少人驻足。 而和细雨一样四处弥漫在整个下城区里的，还有一股潲水混杂着各种粪便的浓郁臭味，以及一种隐藏在死寂中的古怪气氛…… 刚一踏入这片区域，阿夜便立时感觉到，四面八方仿佛有无数的异样目光正从那一间间的棚屋里向自己这边瞄了过来。就连原本在他怀里睡成死狗的脆皮，也冷不丁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低吠，以表示着自己被那些气息弄得很不舒服。显然，像他们这样穿着打扮的家伙，并不是这下城区里所欢迎的常客。 可偏偏西斯蒙德却好像是对这下城区的结构异常熟悉，带着阿夜他们在棚屋之间三拐两拐着，就犹如走到了自家的后院一般。还不等两个魔法院的新人看清楚周围的地形和环境，便已在西斯蒙德的带领下来到了街区中一个至阴至暗的角落附近…… “到了。”西斯蒙德抬手指了指三人面前的一栋建筑说道。 阿夜顺着西斯蒙德的手指抬头看去，就见那角落的阴影当中，一栋貌似是用大块黑岩直接拼凑起来的石屋粗狂而突兀地耸立着。 石屋的挑檐棚由三根摆放位置不知所谓的柱子牢牢支撑，而就在棚子下面，正中央两扇厚重的黑色木门上方，一块残旧的招牌则是歪歪斜斜地写明了这栋建筑的名称——黑沼酒吧。 “说实话，这次的任务确实有些棘手……”西斯蒙德有些无奈地解释道：“不然的话，我也不想到这个地方来。” “虽然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这栋房子的建筑风格几乎和我以前住的木屋不相上下了……”阿夜却是被那石屋的怪模样逗得一笑，三两步跑到那檐棚下避着雨，顺手拍了拍兀立在门口的一根石柱向其他二人说道：“建房子的人审美水平也是小学生级别的吗？把根柱子竖在门口是要闹哪……咦？为什么这柱子看起来伤痕累累的？” 阿夜话没说完，突然就听酒吧内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一个满脸血污、粗壮得像头野猪一样的壮汉应声便从那两扇木门中直飞了出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阿夜手扶的那根柱子上。 还不待他滑落，一柄宽刃剑又紧接着从敞开的大门飞出，剑刃紧擦着阿夜的头发穿透那壮汉的肩膀后，又继而没入了他身后的石柱内，竟然就这么活活地把他给钉在了那根柱子上…… 壮汉本来已经被之前那一击打得几近晕厥，可这一剑却又让他疼得清醒了过来，嗷的一嗓子便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哀嚎。无奈那剑实在是钉得太死，无论他如何挣扎拔剑，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阿夜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就被那壮汉伤口处喷溅出来的血花给泼了一头一身。直过了老半天才颤抖着把手从那柱子上缩了回来，摸着一阵阵发凉的脑袋重新退回到了雨地里…… 木门被撞开后，酒吧内的狂笑声和大叫声便一股脑地宣泄而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刺鼻的酒臭与催人作呕的血腥…… 虽然那酒吧里传来的感觉异常吓人，但西斯蒙德却好像是见怪不怪似的耸了耸肩，回头对队伍里的两个新人说道：“记住，既然你们加入了，那么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任务结束，还请你们务必绝对服从我这个领队的命令。” 阿夜和克莱尔虽然不明白西斯蒙德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西斯蒙德这才赞许似地微微一笑，信步迈上台阶，推门向那酒吧里走了进去。临进门之前还向着身后的阿夜和克莱尔轻轻甩了下脑袋，示意他们跟上。 阿夜望着那柱子上惨叫的壮汉惊魂未定地咽了口唾沫，看到克莱尔在进门时投来询问似的目光后，又只得假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急忙就着雨水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抬手捂住脆皮的眼睛，一路目不斜视地从那壮汉的身边经过，小跑着冲进了那酒吧的大门。 “好黑！”刚一踏入门内，阿夜便皱着眉头嘟囔了起来。此时明明还是白天，虽然外面因为下雨天色有些阴暗，但这酒吧里却是乌漆墨黑的仿佛早已过了深夜…… 然而还不待阿夜的双眼适应屋里的黑暗，却只听刚才那喧嚣的笑声已是在一瞬间随着他身后大门的关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扑面而来的锐利杀气…… 刹那间，阿夜在潜意识中就仿似感觉着有一柄大斧在冲他迎头砍下，急忙扭身向着旁边翻滚着避了开去。可刚一着地，阿夜就觉得自己的额头已是被什么东西给顶住了。还不待他作出任何反应，一个凶悍的笑声已是在整个酒吧中回响了起来：“嗤嗤嗤……” “什么人？！”阿夜的脊背登时就是一阵冰凉，赶紧“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从自己的指尖处向天花板上弹起了一团明艳的焰火，霎时间便将周围的黑暗逐去了几分。 “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却用它来寻找光明？”一个人说着话收回了顶在阿夜额头上的手指，慢悠悠地从一张凳子上站起身来，一边用手里的抹布在自己的拳头上擦拭着什么。 “呼……”阿夜听着那人的话长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原来是个诗人……” 可下一秒钟阿夜便骇然惊觉，随着那人不停地挺直腰杆，自己的视线竟然再也笼罩不了对方的全貌。若是拿刚才飞出酒吧的那个壮汉和他比起来的话，那壮汉只怕是连这家伙的胚胎时期都比不上…… 而在火光的映照下，阿夜更是发现，那人不仅体格魁梧、遍身肌rou，而且就在其光头上、脸上、以及裸露的粗壮手臂上还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丑陋伤疤，近瞧起来格外的狰狞吓人。 “嗤嗤……小子，刚才的那下，你已经死了。”光头大汉冷笑着瞥了阿夜一眼说道，一伸手揪着那团在空中猎猎扭动的焰火，点燃了挂在天花板上的一盏十二头吊灯…… “记住，在我的酒吧里，不许玩火！”光头大汉拉起阿夜的右手，一边将那团魔法焰火狠狠捻灭在他的掌心里，一边警告似地说道。 阿夜如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一转脸却只见克莱尔不知何时也飘到了自己的身边，正拍着那光头大汉的胳膊笑嘻嘻地问道：“老板，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光头大汉看着克莱尔疑惑地“嗯”了一声，忽然双目圆瞪，浑身激荡而出的杀气几乎像是有了实质一般，就连那吊灯上刚刚点起的十二支粗大蜡烛也被吹得奄奄一息，几欲熄灭…… “怎么？没有吗？”克莱尔却是迎着光头大汉的目光，浑然不觉似地等了一阵，方才歪着头有些失望地问道。 光头大汉不敢相信似地瞧着若无其事的克莱尔，又扭头瞟了一眼木鸡一般的阿夜，直隔了老半天才落落寡欢地叹了口气说道：“呃……吧台后面还有些我做的烤鱼派……我去拿来给你尝尝？” “噗哈哈哈哈！！！”看着光头大汉一下子变得如同xiele气的皮球一样，之前酒吧里消散无踪的那股狂笑和聒噪转瞬间又如山风海浪般爆发着涌了回来…… “烤鱼派……天哪！那东西难吃的程度跟耗子药都有得一拼了吧？” “老板，放过那个女孩儿吧！她还小……” “啊哈哈哈……老板这两年也是写诗写钝了……居然连个小丫头片子都唬不住了！这黑沼的头把交椅，是不是也该考虑着换个人来坐坐了？” 阿夜循着那些桀骜不驯的声音四下望去，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酒吧里，竟是捱三顶五地坐了有几十号人之多…… 虽然那每个人的身材样貌都是迥然有异，但却无一不是眼神冷酷，就连笑容里都透着一股子穷凶极恶……而就在他们各自的脚下，还均是或多或少地躺翻着几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整个酒吧的地板就算用血流成河来形容，恐怕也不甚为过了…… “看来……这里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啊……”阿夜看着眼前的情景，想起西斯蒙德带领他们进入下城区时所说过的话，不禁也是忧心忡忡地擦着冷汗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