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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魔高一丈(中)

    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巧舌如簧讨好奉承,即使不能骗得黎彦晕头转向,最起码也可以投机取巧蒙混过关,所以安悠然做梦也没有料到黎彦竟会给出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骇人结果。脑海中仿佛出现了覆盖着皑皑白雪,闪动着灿灿银光的不毛之地。那瘆人的冰冷无需亲临,只凭臆想似乎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透骨奇寒。

    扯动着不受控制兀自颤抖的嘴角,安悠然不敢相信的确认道,“主子,我刚才说的话,您是不是……没听清楚?”

    “你认为……”琉璃般的美眸半翕,眼眸中似有凶光闪耀灼灼其华,直看得安悠然心率不齐冷汗淋漓,“我已经老到闭目塞听的地步了吗?!”

    “不是,不是!”在求生本能的驱动下,安悠然反应迅速的聚集起己被吓得七零八落的三魂七魄,用坚韧的脸皮将心中残存的羞耻消灭的尸骨无存;为‘涎脸涎皮’一词谱写出华丽的篇章,“主子,风华绝代百年难遇,奴才早就知道您的五官可不是只摆在那里好看的。就像您这双眸子甭讲生得流光溢彩熠犀利非凡,只光讲能在漆黑的深夜做到闪闪发光目光如炬,单这一项就已让奴才佩服的五体投地,更别说其他飞檐走壁耳听八方的神奇本领啦!”

    一声嗤之以鼻的冷笑回应了安悠然搜刮肚肠精心编织的一派歌功颂德的华丽辞藻,黎彦下巴微扬语气轻蔑的问道,“眼睛发光?耳听八方?你是在说我,还是在称赞夜猫子!”

    “主子怎能如此自轻?!那些个扁毛畜生哪能与您相提并论?”一滴汗珠顺着她的前额无声滑落,安悠然表面佯装自若,但内心已然大乱:这厮是蛔虫转世吗?怎么自己在心中骂他的话竟被他生生的猜中了个十成十!?此人真不该投胎当什么世子,拥有此般资质怎生不去当个茅山道士,即可渡化世人,也救了她这个托身瑾王府的无辜可怜人。

    音量掩盖住心虚,气势隐藏住胆怯。本着‘先入为主,贼喊捉贼’大无畏精神,安悠然忿忿不平的将两只袖子向上一捋,露出纤细瘦弱的胳膊豪迈威武的虚晃一拳,一副大有找人拼命之势,“而且您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天底下若是有哪个不识相的人敢说主子您像夜猫子,奴才保准第一个饶不了他!”

    不知是嫌安悠然的阿谀谄媚太过做作还是不喜她肢体动作的浮夸奔放,黎彦的眉眼间竟出现了一丝阴鸷。快如闪电的伸出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兀自晃动的手臂强硬的按下,黎彦沉声怒斥道,“你脑袋果真是一团浆糊吗?先前才和你说过女儿家要有矜持,转眼间就能给我记得一干二净,抛到九霄云外!莫不是非要我赏顿教训才能让你这不开窍的榆木疙瘩长长记性!”

    看着他飞快的把自己撸至手肘的衣袖翻了下来将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遮了个严严实实,安悠然突然有种回到童年时光家人替她整理衣服的错觉,不由喃喃的小声嘀咕道,“你好像我妈……”

    “什么?”握在她白皙皓腕上的修长手指一顿,仿似不经意的紧了紧,己足以疼的安悠然痛得蹲倒抱头哭爹喊娘。而黎彦却不为所动,犹如置身事外的陌生人般用淡然如水的腔调一字一句的平静说道,“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奴才……”吸着鼻涕流着泪,咬着牙根忍着疼,安悠然口齿不清略带哭腔的答道,“刚才想夸……主子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对待下人更是体贴入微恩同再造,着实让小的感动的一塌糊涂不能自己……却因脑子愚笨,一时想不起用何词来表达对于您的崇拜爱戴,话到嘴边竟脱口而出成世上最伟大的称谓……这实在都是主子您平时的恩德太甚所致啊!。”

    “哦,原来如此……”宛如安悠然的解释是太上老君的丹妙药扫得灵台一片清明,黎彦直起身略微顿了顿。手中的力道像是在热烈地回应她的溢美之词。随着不紧不慢的清冷话音逐渐变得的越来越强,只疼得安悠然憋足了劲也没忍住那随之泉涌的两行清泪,“你对着我叫妈是为了表现对我的祟敬,真让我惊叹之余大喜过望,叫我怎么谢谢你的一片苦心呢?”

    他这一夹枪带棒的明嘲暗讽说的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狡黠如狐的安悠然又怎能听不出此乃山雨欲来的大凶之兆?谦顺驯良的做出可怜兮兮的垂首待宰模样,企图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激发黎彦心中那一星半点从未曾见的怜悯之心。岂料没等她摆好凄惨悲凉的表情特效,就被身后一声轻若蚊蝇的嗤笑声给害得功败垂成。因为全拜这声轻笑所赐,黎彦压根连正眼也未瞧她一眼,便被这好死不死偏来搅局的混人给吸引了注意:只见他眼角轻抬,余光一扫,瞬间便慑的那看戏之人全然没了声音。

    对着惹得安悠然低鸣龇牙化作恶犬状的少年招了招手,黎彦威仪棣棣的说道,“过来,有事!”

    “主子……”猫着腰正准备逃走的少年在听到黎彦的命令后僵着四肢,木然的转身回头,诚惶诚恐的挤出个虽然看似虔诚却显得呆傻无比的二愣笑容,“巧合巧合,属下只是有事下山恰好路过,不想能和主子有此偶遇。兴奋的一时控制不住才会窍笑出声……”

    好似为了打消安黎二人的尴尬,证明之前发生的一切皆是自己的无心之过。少年在陈词的末尾咧着嘴冲着他们露出了个小心翼翼的猥琐谄笑,好心体贴的补充道,“而且……属下自幼患有眼疾耳病,是以绝对没有看到任何不该看的画面,也绝对没有听到任何不该听到的事情,请主子和姑娘放心……”

    “胡编乱造,一派胡言!”未等他话音落尽,安悠然就从旁跳了出来,对于少年的善解人意没有丝毫心领的打算,横在他面前纤手一指便怒喝起来,“小月,你少在我面前瞎掰什么有事下山!今早我明明看见帅哥爷爷命你去打扫东厢的庭院,定是你偷懒贪玩,躲了差使找轻闲来了!”

    原来少年正是黎彦携带进谷中的暗卫陈月霆,自入谷起天天端茶倒水扫地做饭的杂役生活自是让喜爱热闹的他苦不堪言。是以今日虽是得了打扫的令,却按捺不住少年人的心性被山下喧闹繁华的气氛所吸引,半途开溜偷偷的前来嬉戏。却不料在此遇到了最不能遇见的人,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入了最不可入的局……

    可能是恼小月半途杀出坏了自己的好事,也有可能是想借机转移黎彦的目标,更有甚者是这两种皆有涉猎。安悠然气势汹汹的一把抓住少年的衣襟拖到黎彦的面前,狠戾乖张的意味颇得凶神恶煞的精髓,“主子,撇开小月擅离职守私自下山的过错不说,单只说他方才站在您身后窥视偷听,就应定他个居心叵测大不敬的罪过!奴才仅代表广大认真做活的辛勤下人们,恳请主子务必、一定以及必须的要狠狠惩罚这小子,剥皮抽筋打得他三个月不能下床才好!”

    “小姐……我该不是你找寻多年的杀父仇人吧?”清秀的脸上乌云密布,小月被安悠然激得面部痉挛。虽然她所说的确系实情,但也犯不着在天煞般的世子面前说个明明白白一清二楚吧?更何况还是明目张胆的在他这个当事人的面前落井下石!?未免也太不将他陈月庭小爷放在眼里了!咬牙切齿的将安悠然拽到一边,磨牙霍霍的小声质问道,“你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欺人太甚吗?”

    怀着无比真诚的坦率和一颗赤诚火热的红心,安悠然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想也不想的重重点了点头,一副大义凛然的道貌,“绝对——有必要!”

    这大言不惭的决绝,这毫无悔意的态度,是在对自己的蓄意挑衅吗?气得小月顶着一头暴突的青筋,张嘴就要驳斥,却被黎彦那略显凉意的清雅嗓音所打断,“很好!”

    “好?好……什么?!”同时听闻此言,安悠然和小月二人皆是身形一震,异常默契的异口同声的惊呼问道。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大相径庭:一门心思想让小月倒霉,以泄心头之恨的安悠然高兴的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而小月则是眼尾下垂嘴角抽搐,五官扭曲到只差没摆出个‘惨’字来。

    “好极了!”莹白色的衣袂随着微风轻扬,黎彦一边缓步走向回眸而视的安悠然和小月,一边气定神闲的悠然回答。那双妖魅倾国的双眸隔着面具弯成了好看诱人月牙形,绮丽的仿如初夏炫烂绽放的炙艳红莲,虚幻的好似夜空中缥缈的皎皎明月。仅从眼波浅漾的隐隐涟漪,便可感觉到他此时心情的无限大好。

    然而这一美景,看入互扯在一起的安悠然和小月的眼里却是恐怖堪比白骨森森的阿鼻地狱,直引来脊梁的一片恶寒:根据多年在黎彦身边随侍的经验,每当世子爷出现此种蛊惑人心似笑非笑的神情时,不是他准备计划着整人就是正在整人的过程中……

    而且……能够得他如此厚爱关照的对象,最终的大结局似乎都是一部惨绝人寰,血泪交织的惊世悲剧……

    果不其然,正当他们瑟瑟发抖陷入种种联想的之际,黎彦不负众望的给出了一个梦魇般精彩的答案,“难得你二人半斤八两的心性,既如此投缘想来日后相伴渡日也不至于枯燥无趣。小月,你即刻便带丫头去漠尔罕雪峰。先住个三五十年看看,若觉得不错,便在那里颐养天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