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默认
直至临睡，左言的气还是没能消下来，劝慰的话左爸都说遍了，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叹气，叹得多了，不由感叹，“这文皓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记得他初中那会儿，明明是一个很谦逊懂事的孩子，怎么现在……” 左言冷哼，嗤声道，“那都是在你面前装出来的，私下里他可一点也不谦逊。” 左爸惊讶，“真的吗？他都是装出来的？”左言厌恶的蹙眉，回道，“他还说叶荀虚伪，其实他才是最虚伪的那个人，简直让人恶心！” 左爸微微蹙眉，默然了片刻后，他忽然开口问左言，“你对叶先生……了解么？” 闻言，左言一怔，而后扭头看向左爸，左爸正看着他，对上左爸的视线，他心虚的想撇开视线，但叶荀告诉过他，越是心虚的时候越要镇定，不然很容易被人看出问题，所以他强迫自己看着左爸的眼睛，故作镇定的回道，“还好吧，我跟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个好人！” 左爸同意的点头，“叶先生确实是一个好人，虽然才认识几天，但爸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真诚、很有责任心的人，这样的人，很难得……” 左言不语，怕自己说多了会引起左爸怀疑，左爸拿起他的一只手，拉过来握在自己两只手的手心里，然后对他道，“你性格内向，甚至冷淡，不擅长与人交际，而叶先生恰恰相反，你多向他学着点，看他是怎么和别人交际的……” 左言点头，左爸对他轻笑了一下，而后松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好了，不说了，睡吧！”左言又点头，手撑着床，向下挪了点位置，然后躺下，拉过被子盖好，左爸替他掖了一下被角，然后也躺下，将另一床被子盖到自己身上。 “我关灯了。” “嗯。” 灯关了后，左言的视野里一片黑暗，等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后，借着外界的光，隐隐能看见房里的事物，他看向床对面左边的那个墙角，想起下午在那儿发生的事，身体不禁一阵酥麻，他不得不承认，虽然才分开没多久，他又想叶荀了，而且十分的想…… 一只手忽然落在左言的肩上，正在神游的左言被吓得一怔，身体蓦地僵硬了，而那只落在他肩上的手却轻轻的拍了起来。 “将来，言言要是遇见了喜欢的人，只要言言认为那人是对的人，爸都会支持，爸只想……看到言言幸福。” 左言一动不敢动，睁着眼睛瞪视那个墙角，左爸的手继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着，像他小时候那样，一边拍一边轻声喃唱他们老家那儿的摇篮曲，然而左言的心却没办法平静下来，左爸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实在是让他恐慌，他不知道左爸是不是看出他和叶荀的关系了，刚才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暗示他什么……他想转过身去，向左爸问个明白，却又担心是自己会错了意，左爸说那话根本什么意思也没有…… 在这样极度挣扎纠结的心情中，左言最终还是被左爸的摇篮曲催眠了，沉沉的睡着了，左爸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却忧虑的失眠了…… 接下来的两天，左爸没心思再出去游玩，一心扑在如何化解左言和徐文皓之间的矛盾上，他毕竟曾是徐文皓的老师，徐文皓对他还是很敬重的，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再和左言发生正面冲突，每天早出晚归，直至国庆假期结束，左爸要回去了。 七号这天，叶荀来送左爸去火车站，在候车的时候，左爸对左言道，“言言，你去买瓶水来，我在车上喝。” 左言没有多想，应了一声后就起身往火车站里卖水的地方走去，见他走远了，左爸才扭过头，对身旁的叶荀道，“叶先生，真麻烦你跑了这一躺。” 叶荀“啧”了一声，然后道，“叔叔您看，您又跟我客气了！”左爸淡淡笑了一下，而后又接着道，“我没跟你客气，我还想麻烦你照顾我家言言呢！”叶荀把这当成了平常的托付，没有多想就回道，“那当然了！” 左爸见他回答得那么干脆，便又道，“言言的性格，很大部分都随我，懦弱！谨慎！做任何决定都要瞻前顾后的考虑很久……所以我想，以后他要是遇到什么事了，麻烦你替他拿个主意，你的为人，我相信！” 这次，叶荀没有再立即应声了，他定定的看着左爸，试图从左爸的眼里解读出一点东西来，无奈左爸的眼神太平静了，他什么也没解读出来，心里隐约觉得左爸是看出他和左言的关系了，暗示他，自己已经默认他和左言在一起了……但是左爸的话说得实在太隐晦了，没有明确的暗示他不敢莽撞的肯定。 “水买回来了。” 闻声，左爸和叶荀都看向左言，左言的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将袋子递给左爸，“我还买了一点话梅，不舒服了就吃几颗。” 左爸笑着“嗯”了一声，将袋子收好，很快就开始检票了，左言帮左爸提东西，左爸来时只拎了一个包，走时却多了一个行李箱，没办法，左言给他买的东西太多了，小包放不下，只能再装一个箱子。 “车上留意扒手，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嗯，我晓得！”左爸应道，“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工作别太拼命，钱够用就行，不需要赚很多。”说着，他又看向一旁的叶荀，又道，“叶先生，麻烦你了……” 左爸的眼神里有信任、有期待、有感伤，叶荀默然几秒后，郑重回道，“叔叔放心，我会照顾好左言的！” 左爸点头，没再说什么，又眷恋的看了左言一会儿后，拎着包转身上火车，拉着先放上火车的行李箱挤进拥挤的车厢，左言在下面叫他，又移到他要坐的那节车厢下，刚想拍窗户，火车就开始鸣笛了，叶荀过来拉他，将他带到安全线以外，不一会儿，火车就慢慢的启动，驶离了火车站。 看着远去的火车，左言的眼眶不禁红了，他捏了捏拳头，然后沉声开口，“我要尽快赚到一套房子，把我爸接过来，我讨厌分离！” 叶荀默然，伸手轻轻揽住左言，左言依旧望着火车远去的方向，没有理会叶荀，叶荀便收紧胳膊，将他拉进怀里，“不着急，叔叔现在还要教书，他肯定放不下他的学生，你不用那么拼命赚钱。” “不！”左言否定道，然后轻轻挣开叶荀的怀抱，抬头看向他，“我爸的确是一个很负责的老师，但不是作文里说的那样，爱学生胜过爱自己的孩子，他最爱的就只有我，如果我在这边买好了房子，让他过来陪我，他一定会马上辞职！” “哦？”叶荀表示讶异，左言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垂眸，黯然开口，“你不了解我家的情况……” 叶荀没应声，他了解左言那敏感的性格，如果他想告诉自己他自然会说，不需要自己问，但如果他不想说，他一定会想办法转移话题…… 左言犹豫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跟人跑了，我从来没见过她，是我爸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对他来说，我就是他的命，我第一次离家出远门，他去火车站送我，我没哭他却伤心的哭了……”他一边说一边回忆当初的情形，原本就感伤的情绪更抑制不住，眼眶越来越红，声音也哽咽了，“他什么都依着我，甚至跟我说，只要我幸福，无论我跟谁在一起他都会支持我……” 闻言，叶荀蹙眉，手握着左言的肩膀，与他拉开一条胳膊的距离，然后有些激动的问他，“你说，只要你幸福，你和谁在一起你爸都会支持，这话是你爸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左言抹抹眼睛，抽咽着回道，“就……徐文皓发疯的那晚……” 叶荀不语，定定的看着左言，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忽然，他将左言一把搂进怀里，激动的道，“我猜，你爸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而且，还默认我们在一起！” 左言惊诧的瞪大眼睛，愣了会儿后，他又挣开叶荀的怀抱，问叶荀，“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会儿在候车厅，你爸让你去买水后，跟我说，麻烦我照顾你，还说你性格懦弱，遇到事做不了决定，让我给你拿主意……他这些话就是在暗示我，他默认我们在一起了！” 左言怔愣着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才喃喃的开口问，“……真的吗？” “真的！我确定！”叶荀道，“如果他只是这样暗示我一个人，我不敢确定，但他暗示了我们两个人，这说明什么？！” 左言还是有点迟疑，“会不会……我们都误解他的意思了呢？” “……”叶荀无言，沉声叹了口气后，无奈道，“你爸说的一点没错，你这性格……太懦弱了！” 从火车站出来，左言没心情再陪叶荀，只想回去好好理一下自己杂乱的思绪，叶荀理解他，便开车送他回去了。 乘电梯上了自己住的那一层，左言掏出钥匙开门，门打开后进去，看见徐文皓慌慌张张的从电视机前站起来，他诧异，蹙眉问道，“你在干什么？” “找……找东西！”徐文皓回道，神色慌乱，眼睛不敢看左言，这立刻引起了左言的怀疑，他将钥匙从门上拔下来，然后关上门，向电视机那儿走去，却没看出什么异常，于是又问徐文皓，“你找什么东西？” 徐文皓比之刚才要镇定多了，听左言这么问，便回道，“你管得着么？” “你……” “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今天就搬走！”徐文皓道，然后走到沙发边，从沙发上拿起一个包，从里面掏出一叠钱，“这是两千块钱，是我这两个月住在你这儿的房租，别说我是白住你的，我不欠你！” 左言气得手直抖，却冷笑开口，“两千？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两千块钱住两个月？” 徐文皓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左言又冷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后，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两千我不要，你拎着你的东西赶紧滚！” 门“呯”的一声关上，徐文皓捏着那两千块钱，脸色阴沉得可怕，忽然，他扭头看向电视桌上那个编织的小收纳篮，勾唇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