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所谓帝王命
当夜，安逸王楚千寻和尚书右丞荀雅风的婚事传遍京城大街小巷，男男联姻闹得京城人人皆知。奇怪的是，虽然众口不一，但对于这种违背人伦的联姻，支持、祝福人的竟然要比轻蔑、讥讽人的要多得多。其中原因并不无百姓惧于天家威严，就是不知真心祝贺的又有多少人。 被强制侧封为“安逸王妃”的荀雅风趁楚千寻与荀逍谈话的空挡拦住了要离开的云溪，压低声音问：“娘，爹答应倒也算了，可娘不是说不能与皇家人接触么？这婚一结，风儿的性别迟早要暴露，到时候就会因欺君遭灭门之灾啊！” 云溪满脸温柔，抬手用指尖划过着荀雅风的脸，柔声道：“若他不说，谁会知道？风儿不相信他？” “信。”不用思考地，荀雅风轻声回答，不知为何，她与楚千寻总能心心相印，彼此间交换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对方什么一丝，这种默契似乎浑然天成。但也就是因为太相信、太了解，所以会怕对方知道真相后会因为她的欺瞒而受伤。楚千寻那么地信任她，而她却连性别都有所隐瞒，说是相信楚千寻，可连这个都不能如实相告，这样的相信连至交都达不到，有何来“夫妻”关系？ 母女连心，云溪柔柔地看着不远处的楚千寻对荀雅风道：“既然相信，那就找个机会把实情告诉他，他会因为你的坦诚而开心，其他的风儿不用多想。” 一阵沉默，尔后荀雅风对云溪一叩首：“孩儿明白。” 夜色柔和若水，一夜温馨安宁。 皇宫御书房，烛火明艳，北夷皇对着一本折子愣神，鲜红大字“准”之下是“赐婚”二字，字体飘逸清俊，赫然是昨日楚千寻上呈的赐婚折子。 “皇上，夜了，今夜移驾哪位娘娘寝宫？”北夷皇身后几步远的喜子上前几步垂首问道。 眉头一直紧凝着的北夷皇抚额起身，喜子忙上前扶住：“樱雪殿。” 喜子立即对外吆喝着：“摆驾樱雪殿——” “喜子，昨日朕要你向国师请教的可有结果了？”苍老的声音没了百官前的威严，带着些无奈。 喜子忙道：“先前想与皇上说来着，国师对七王爷与尚书右丞间只有四字言语——日月星辰，其他的倒没怎么多说。奴才正欲离开，却听国师说‘这是段难得的姻缘，百年难遇’。” 北夷皇神色越发沉重，甚至有些不可置信：“这就是国师对他们的生辰八字卜占结果？！” “皇，皇上，奴才所言如实。”喜子生怕喜怒无常的北夷皇忽然叫人将他拉出去砍了。扶着北夷皇出来御书房，正欲将北夷皇扶上皇辇，北夷皇扫开喜子的手不瘟不火地道“朕走去樱雪殿，你别跟来了。” “皇上——”喜子担心北夷皇的身子，奈何王命不可违，只得领着一帮宫女小子退下。 宁静湖畔，北夷皇独自漫步，似在散心，却是心事重重，他的好儿子啊！竟然软硬兼施地让他下旨赐婚，大有他不答应就上演逼宫戏码的趋势。于是他念在多年来对楚千寻母子的亏欠上答应了这种荒唐婚事，并要楚千寻作出承诺——完婚后老老实实回到边疆，未得命令休得回京，请婚的楚千寻也当即答应了。 然而国师却对这段姻缘作出了如此评价——日月星辰，大有广揽天下趋向，说不定还会是所谓的帝命。 不是他不愿意要自己的儿子作帝王，自从弄清裴妃的事后他一直满足着楚千寻，作着十多年来的补偿，就算楚千寻想要北夷江山，他也会给，但不可能在他还健在之时给，他不想看着他的几个儿子因为这个皇位而争得头破血流，最后反倒被外人捡了便宜。 身为太子的长子他放心，为人善良，不会为一个皇位而不顾血亲之情；二子澈王自幼与楚千寻关系密切，生性豪迈，无心皇位；四儿子晋王野心勃勃，今后争起皇位来定是闹得最凶的一个，虽然将大半东硕地盘交由四子，可四子似乎并不满足；最让他看不透的便是让他爱恨交织的七儿子安逸王，十岁前聪慧灵敏，开朗谨慎，十岁时为了母妃而甘愿服蛊，从那以后，性情也大变，待一个人前一刻还笑容和煦，后一刻就可以冷血无情，看似不喜朝政，实际动起手来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这样的人若有心帝位，那势必是最终的胜者。 北夷皇顿足，仰望夜空，夜如泼墨，长叹一声，说是不喜欢楚千寻，实际上却也是最爱的，所有儿子中，他最看好这个七儿子，若楚千寻为帝，将是千古一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逐渐醒悟了：爱他，并不是给他自己认为最好的，而是给他他最想要的。 当初就是因为太疼爱楚千寻，才会想将所有最华贵的都给楚千寻，又是封王又是赐府的，完全不顾楚千寻能否承受，是否喜欢。 楚千寻变成如今这样，也是他造成的啊！他的儿子甚至不愿以真面目见他……他为了所谓的权，真的做错太多了。若楚千寻想要皇位，他会毫不犹豫地给，不仅仅是因为愧疚，更是喜欢这个儿子。 此刻，北夷国寺承天寺最顶层，两个白发老者迎风而立，皆是身姿翩然，仙风古道。一个白衣出尘，一个道袍赛仙，近看，正是北夷皇朝国师和他的胞弟——闻名遐尔的天机老人，道号虚空真人。 他们可以无阻地俯瞰整个北夷京城，下方灯火万家，上方夜色浓郁，星子若隐若现地闪烁着。由此可知，承天寺是北夷京城的最高点，从这儿，可以最近地窥探天机，用星象进行国家大小之事的占卜，这是国师、钦天监等人的职责所在。 “孝尤当初收他为徒时已经料到事态会朝次方面发展了吧！”国师肯定地问道，顺手拂过微皱的道袍，凝神望向天空的某处。 虚空真人亦将目光落在那片夜空，透过乌云，那儿若隐若现地闪烁着隐晦却又鲜明的光芒。但若是仔细看去，才知那闪光处实际是两颗明星，他们交替着穿透乌云层，发出一抹足矣刺伤人瞳仁的光辉，在所有星云中，它们就像不败的神话，相辅相成地发光：“有时命是必然的，躲不过，何不放手一搏？” “你能保证他们有足够的实力与命运抗争？”转过身细细打量着神态自若的虚空真人，国师有些痛心地道，“你总是那么爱赌，就算把她赌到消失不见还是不改！” 知道国师口中的她是谁，虚空真人的神色微微一闪动：“她的消失是必然的，因为，她终不是属于这里的，强行留下只会让万物扭曲，天下大乱。” “我们放任徒儿随心所欲，这难道不是让他们强行改变命运？为何当初不逆天命，还非要气走琰儿？”国师的情绪明显很激动。或许他在任何方面都能平静对待，可遇上他们的琰儿就会乱了方寸，即使他当初为了摆脱红尘而做了道士，可这么久了，那对琰儿的还未能平静。 虚空真人短叹一声，一手轻轻搭在国师肩膀上，像兄弟间那般，真挚地说道：“不仅仅是你，连我也摆脱不了情之所困，为了不让心爱的徒儿们我们的重蹈覆辙，这次我绝不会阻止他们，不论他们今后如何，至少他们也有过满足的时候。”微微一顿，顽童般的笑浮现脸庞，看得国师直翻白眼，“何况他们的命最终如何我们都没看出嘛！既然他们结合在一起会是千古一遇的帝王命，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好担心的。实在不行，我那小徒儿还有那个大徒儿要呢！” “我徒儿呢！”国师瞪眼，若荀雅风离开楚千寻，那他那个徒弟不伤心死啊！ “各扫门前雪……” “好你个孝尤……今后有事甭来找我。” “……这哪行……大哥，兄弟血亲你不能不顾。” “一边去！” “大哥……”神圣无比的承天寺竟成了两个老顽童斗嘴耍赖的地方，叫视承天寺为神域的人看去不知能让多少人惊得下巴脱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