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一怒为蓝颜
逆光处,那金殿之上,百官之前喜怒莫辨、威严霸气的皇帝,挺立的身形仿佛承载了太多,终究是受不住地微微弯了下去,昔日英俊的面容被时光画上了痕迹,皱纹一日一日地爬上了脸庞,此时看上去竟越发地苍老了。 裴樱雪缓缓俯下身子,却被北夷皇颤颤巍巍地扶住:“樱雪,你终究是未忘记仇恨……你骗得朕好苦啊……”让他由爱生恨,迁怒心爱的她和她的儿子,让他这么多年来狠下心对他们母子二人。 裴樱雪低首不语,一个是她爱到恨的男人,一个是被冤枉而覆灭的家族,她已经受够了煎熬……但,她马上可以解脱了…… 月下,北夷皇紧紧拥着裴樱雪,似乎要将十年来的忍耐发泄出来。何为帝王之爱?以雨露之恩,滋养天下黎民,广博却又谨慎。付出爱的同时又得时时提防着,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一但被伤到了就会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会狠狠反击。 帝王之爱是恩赐,也是一种束缚,基于天下的一份爱,当影响到根本时,这种爱会无可选择地收回、毁灭。 楚千寻垂眸静思,旁观者清,父皇和母妃的爱是艰辛的,明明郎情妾意,中间偏偏穿插着家族、权利、仇恨各种困难,让相爱的两人相恨。如果有一日他为帝,那么就要顾及天下黎民、人伦常理,他和荀雅风间更是不被允许。 当初说过的要一个有荀雅风的江山还能实现么?楚千寻抿嘴,这种没把握的事他越喜欢挑战,既然自古未有,那么便由他来打破! 第二日的审问提早进行,原本挨了棍棒的刑部尚书心存憎恶之意,大早带人摸到荀雅风的牢狱动用私密酷刑。不料意外之下发现了荀雅风的性别,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烈焰刺穿了喉咙,当场毙命。刑部尚书被荀雅风手刃之事传上早朝,群臣皆惊,多有心怀憎恶者借机指责荀雅风的不是,更有兴风作浪者请旨北夷皇处斩荀雅风。以右丞相南宫淮、兵部尚书顾之恺为首,下至党羽四品文武官员,纷纷叩首言道若不处死荀雅风则辞官。 这些人中多为朝中元老重臣,手控重权,若一时间纷纷辞官,北夷将会显然一场混乱中,到时候北夷皇的实力不稳,内部皇亲国戚会为了皇位而明着对抗,外部有西苍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北夷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东硕。 正襟危坐的北夷皇闭目深思,处死荀雅风,那北夷就会失去一大助力,今后北夷与另两国的抗争实力明显就要低一等级。若非如此,那就要面对臣子罢官。 “父皇,荀雅风罪不致死。”紫金玉冠,锦衣华服的楚千寻迈出一小步道,俊美魅惑的面容上带着不深不浅的笑意,黑曜石般的双眸散发着异彩。 北夷皇的心顿时一喜,仍旧僵着面孔问:“为何罪不致死?” 楚千寻垂眸勾唇道:“早在对荀雅风的审问前,父皇曾下旨不许对荀雅风用刑,此事为真?”蜻蜓点水般提到重点,北夷皇顿时醒悟,干咳一声接话道:“确有此事,”叫过喜子询问道,“刑部尚书真有用刑?” 此时恳请处决荀雅风一党的人神色多有难看。喜子躬着身子回道:“狱卒说刑部尚书带人往特监牢狱后,因与尚书右丞发生口角便将所有人遣了出去,狱卒只听到狱中传来鞭子的抽打声、锁链的响动,从头到尾都只有刑部尚书一人在说话,尚书右丞却是一声未吱。待狱卒许久未听见响动后进去一瞧,便发现早已毙命的刑部尚书……” “伤势如何?”北夷皇的眉头一直紧缩,荀雅风伤势痊愈不久,如今又挨了鞭子…… 跟随北夷皇多年的喜子自然知道主子问的是荀雅风,迟疑了一下如实回答:“狱卒去看时尚书右丞披上了刑部尚书的外袍,不过从外袍都被血浸湿来看,应该浑身是血,后面来了一个叫苹果的侍女将尚书右丞强行带回太师府了。” “该死!”北夷皇神色一沉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让荀雅风受这么重的伤,到时候他心生不满地报复回来,对北夷就是一大损失!这个刑部尚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下方传来几声抽气声,只见楚千寻和南宫淮、顾之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无形的阴冷、狂暴从楚千寻身上散发,让身周的人都忍不住地胆战心惊。太子扫了楚千寻一眼终是不打算掺和地静静立着,几日未早朝的澈王楚澈这会儿一来就遇见这种情况,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愿让自己的七弟因荀雅风受伤而失去理智忙出声道:“七皇弟,此事还未理清头绪,莫冲动。” “子逸!”北夷皇昨夜才对楚千寻母子这些年所受的苦感到愧疚,正想好好偿还,当然不想看着楚千寻就这么冲动地做了不该做的而触犯国法,当即出声厉喝道。 楚千寻修眉一拢,压下满腔怒火抿唇朝北夷皇一拜道:“此事如何处置想必父皇已有决策,儿臣告退!”言毕拂袖而去,锦衣华服,如墨长发,明明是君子翩翩,此刻却让人觉得鬼魅阴冷。 北夷皇扣着龙椅沉声道:“朕特下旨不许对荀雅风用刑,刑部尚书抗旨不遵,本该处死,荀雅风手刃刑部尚书实属自卫,朕赦其无罪……”
“皇上!刑部尚书近日养病在府,旨意有所不知。不知者不为过啊——皇上三思!请赐荀雅风死罪!”在顾之恺的眼神示意下,南宫淮狠心打断了北夷皇的话,因为若就这任北夷皇说下去,他们就很难有翻身的时机了,这次放过荀雅风,那么今后就是他们的死期!荀雅风是个极大的隐患,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线机会除去他。 果然,权威被挑战的北夷皇龙颜大怒,拍案而起,竖眉喝道:“南宫淮!朕看你是活腻了吧!来人!给朕拖下去杖责,没朕允许不得停止!”这么激动的北夷皇连常年跟随的小喜子都难以应付,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北夷皇的情绪,一边对下面的人呵斥上几句。 顾之恺合着一帮重臣求情:“刑部尚书确不之情,南宫丞相为其求情无罪啊——皇上三思!我等愿以命相保!” “你!你们,咳咳咳……”北夷皇一口气接不上来,喘息了半天,终于咬牙吼道,“待朕拟旨,退朝!”明黄色的身影消失。憋着一口气的人纷纷长吁一口气,想要将胸口的压抑尽数排出。 南宫淮终究是逃过一劫,心惊rou跳地随顾之恺跺出了殿宇。默不出声的人感觉像看了一场闹剧,可惜还未看到结尾便收了场,没人知道它的结局会如何。 “大皇兄,”楚澈叫住抚额沉思的太子,楚轩天深吸一口气等着楚澈继续说,“放弃荀雅风吧!七皇弟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荀雅风不是我们能掌控的,控制不得当,终会被狠狠地反咬一口。” 楚轩天仰头望着上方金碧琉璃,富丽堂皇、耀眼刺目,倒映着有些迷惘的他,耳边是楚澈真挚的话语,他闭目轻笑,一声笑尽是无奈:“捉弄啊,呵呵,让本宫放弃……”才几日啊,他就失去了几个部下,还有让他又恨又爱的太子妃。更让他感到悲哀的是,他推心置腹的几个部下,尽然都是各怀鬼胎,心狠手辣,害得他间接让荀雅风受伤,虽然楚千寻没有当面说讨厌他,可他仍然感觉到了,他和楚千寻的兄弟情在逐渐破裂,让他无可挽回。 如今似乎谁都比他这个堂堂太子看得远、看得清楚,他果然是不适合做储君、做皇帝…… 楚澈凝眉,似乎感觉得到楚轩天的揪心失落:皇兄,你没错,只因为你太心善了,一个合格的君王永远不能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