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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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军统治晁山以西地带已久,当地郡官郡尉均已买通相熟,所以镇西军行军已近一星期,一路上竟畅行无阻。祉梁国境内多年征伐,劳民早已伤疲。 战前通过卿元卿相这条途径,云桦王早已与北戬王约定,北戬在北方拖住南朝祉梁军队,而后云桦王以镇西军一支长驱直入占领建康,随后割让黔北七座城池于北戬,从此双方互不干涉霸业即成。但耶律寒又哪里是胃口小之人,点蘸小利小惠又岂能撼动他,他野心本就在那天下,而非七座城池!他想的是,以倾军阵歼灭前朝祉梁军前线,趁谈云画的“新朝”开元之际趁虚而入,一统天下。但流云一众长清宫的“背叛”剧变几欲把北戬前线军击溃,所幸耶律寒早有防备,暗中cao练倾军阵,虽然只是皮毛,但外人想要攻破也是史前无旧例的事。 越过前方最后一道岭,便可到建康。 镇西军劳心奔波许久,眼见胜利在握,魏竹铭便想着沿途在前方的山岭中安营歇息片刻,一缓前日将士奔波的辛劳。 谈云画一时拿不定主意,便侧头向一旁垂首品茗的罔尘,那人一头白发倾垂,氤氲的热气蒸腾的茶气囫囵了眉眼,他那双不辨年龄的可怖苍冷的双眼定定看着手中沉浮的清茶,薄削如刀的唇瓣微勾挑,嗓音微哑:“罔尘的意思是直抵皇城,于今夜拿下云越王和关从文。” “那行,就听罔尘的,”谈云画坐在摇晃跌宕的马车中,把玩着指尖沉香木珠,“魏将军,烦请您中途不要停。”他抬眸,看着罔尘轻抿浓茶一副镇定如斯的模样,他心中暗如鼓敲。这男子,自他结逢二三载,皆窥不破他面目上半分笑意或是些许神情迹象,他如今能出山助他,是否终有一日,这男子亦能倾覆了他?谈云画心如鼓敲。 近建康的一道峡谷常年瘴气,绿林如涛,风起云涌,猿猴哀鸣,丛林间昏暗青葱,断续的林鸟或清越或喑哑的尖利啼叫,硕大的林鸦扑腾着翅膀凌越葱郁挺拔的松间,扶摇跌撞而去。 罔尘葱白的指尖微勾挑厚厚的帘帐,这动作顷刻便吸引谈云画的注意,谈云画摆正身子。 “王爷,今日从青川绕道行军罢。”放下帷帐,罔尘头微向后靠,轻阖眼眸。 谈云画急促皱眉,霍地从榻上站起,探出头去叫主将停军倒行,魏竹铭在挺前倏然起马回行,疾步匆匆朝向谈云画:“怎么回事?!”边问,边抬手反掌,向各主将比了手势,顷刻间,一道道长军皆停行回军浩浩荡荡转向另一方向。 “山上埋伏了一队死士,”罔尘淡淡道,“数目不多,看来是为了拖住我们的,不足为惧,也不必与其正面相战。” “哪里来的军队埋伏?”谈云画一时怒火冲天,手攥成拳,脸色煞白,“罔尘兄是如何得知的?”马车摇晃地迅猛,对侧的那男子白丝如瀑,神色发青,在谈云画急怒的注视中,倏然道:“王爷,我们的军队行军要快些了。”罔尘陡地睁开眼睛,冰冷的瞳仁陡地聚敛着一丝诡谲。他心口一紧,呼吸猛地一急促失了分寸。此一行未免顺畅得有些离谱了……以重嘉帝的谋略,罔尘不是未曾与他正面博弈过,那重嘉帝向来行事果决,稳扎稳打,谨慎机敏至极。前朝异动,西部众城将领倒戈,他能从未预料到过?罔尘骤然觉得自己掌心渗汗,直觉告诉他,要快点,再快点,但那无极的终点到底在何处,罔尘自己也不知道。 林间,宣雀听见山下的隐动,指尖一挥,让身后的死士摆好阵型,只要镇西军他们一出现在视野,就按照原有的战术直冲下山。 她等待着,灰黑的人影从前方绵延的道路微微显露,她急促着呼吸凝重着脸色,紧紧盯着那为首的将士,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在身后倏然作响。 环佩冲撞剑戟相交的声音却不是预料中的出现,宣雀脸色煞白,看着队伍陡然出现在视线,却突然调转队形,浩浩荡荡调头离去。她银牙几乎咬碎:“糟了,暴露了,快!快去建康!” 烈日熊烈,一面红旗随风飘扬,寒风凛冽扑朔让红彤彤的烈日显得苍青阴冷。肃穆的城楼,浩荡沉默,掩在森冷荒芜的青霜蓝苔之下。战鼓急剧得响,让人仿佛体内焦躁的血液都纷纷沸腾起来,青鸦倦飞低低徘徊,凄啸而离。 “阿弟,不要再自以为是,苟延残喘了,这皇城,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天下!”谈云画从马车上下来,层层镇西军聚集包围着他,他近乎狂肆恣笑起来,那笑声如洪雷滚滚,“我镇西军数万强兵悍将,打你这皇城一堆残兵妇孺,这胜败早便分明!” 谈越负手而立,多年一向青涩的眉目平添了坚毅刚冷之感,恣肆近乎狂野的目光也逐渐平淡沉稳,透出稳重霸气的磊落。 “谁胜谁负,还不一定!”谈越淡淡地说,“王爷布下这久久之棋,甚而不惜以祉梁国土北部数城相许北戬,内外勾结,才是穷途末路……” “哈哈,”谈云画干笑起来,“皇帝离宫,城池失守,尔等末路穷途,还敢大放厥词!” 谈越眸光一厉,微侧眸,关从文一袭青衣微躬身,敛下神色,从一旁退下。 “大胆,你们大胆!”一声凄厉的女声,嘈杂间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被兵士捆绑推搡着着从城楼上探出头,她脸上苍青污秽一片,但姣好如玉的容颜预示了她旧日的身份。倏地,城楼下,谈云画脸色一白,踉跄后退。 魏竹铭脸涨得通红,一双瞳仁睁得极大几近充血,旋即侧过身直直瞪着谈云画。“云画?!”他的嗓音低沉沙哑。 谈云画微怔,痴痴抬眸,看着远处魏顾楚凄惨悲戚的脸,心下一慌,匆匆向一旁的魏竹铭看去:“将军,一个月前我遣了手下人去接了魏妃,只是这……”他哆嗦着手,赶忙将手藏在厚厚的大氅下,他旋即盯紧了魏竹铭的神色,以防他神情有异心意有变。 “爹,救我!”魏顾楚凄厉惨叫,一双昔日跋扈的美眸已然如同衰败的果实,脸上狰狞慌迷之色显然精神游离神志不清。关从文侧首,向那兵士示意,而后魏顾楚便挣扎着向后扭送跌去。 “作孽啊,作孽啊!”人群喧声扰攘间,魏竹铭凄厉捶胸大吼,从他青黑的弃绝的双眸中可见那几近绝望的痛惜之情。
“云越王,没想到竟有一日你竟用女子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谈云画扬声怒吼。 “天下无人不知,北戬军一路攻城烧杀抢掠,戕害祉梁人民,与我祉梁势同水火,而尔等朝夕通敌,背叛家国,弃绝子民,背信忘义,手段下作,不过一群厚颜无耻之徒罢了。”谈越负手而立,冷笑道。 “你!”谈云画一时眦目欲裂。 魏竹铭摇晃着,猛地攥住谈云画扬起的手臂,他猩红目光透着残忍冷厉,长吁一口气:“云越王,你如此做,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他环顾四周剑拔弩张的军队,仰天长啸起来,“倒像个手脚不便的老妪似的!” “仗不是这样打的,还要老夫来教你吗?!” 谈越指尖攥着那沉重宝剑剑柄散发青白之色,他颤栗着手,脸上诡谲怒火纷腾翻涌。 “镇西军将士们一路行军八百里,都抱着必胜之决心,又怎会为一女子坏事?!” 陡地,魏顾楚哀戚凄厉的双眼如同被雷直击那般直直耸栗,她脏乱污秽的头发如同蓬乱的稻草碎碎遮掩她近乎绝望的黑色瞳仁。她的身子仿佛一下子软了起来,踉踉跄跄如若不是士兵拽住便堪堪向后栽倒。 谈越心中一沉,魏竹铭青黑强硬的脸色宣告他冷硬的决心。身边那顷刻间遭弃的女子陡地凄厉抽泣起来,那哀哑断续微弱的哭泣让他心口阵阵绞痛。 这世间,人欲纷杂弥乱,人欲妄断驱使下的人心,是最叵测的毒药。 他身为皇室之子,早早便领会了这般道理。 他扬手,身边人丢下早已吓软的魏顾楚。他用手向下重重劈下,接到指令,城楼的木门陡地吱呀吱呀向下跌动。那一刹那,蓄势待发的祉梁西华军从城内如洪水,有如雷鸣,霎时倾泻而出,翻腾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