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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第30章

    裴齐放心下了心,唤着陌沁,陌沁回过头冲着裴齐的方向笑着,在阳光下褶褶生辉,有些耀眼,恍惚中裴齐犹如初见陌沁那般,黑直长发,笑得温暖恬静。

    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塌实,急步上前站,在陌沁的身边,这才发现陌沁的精神出奇的好。

    陌沁在半空中探着手,寻到了裴齐,扑进了裴齐怀里说道,“我感觉今天精神特别好,所以早起了。”

    裴齐做为一个医生,对于回光返照这种状态见得过多,心里早就凉了半截,不由得搂紧了怀里的人,生怕一放陌沁就消殒了。

    “齐,我饿。”陌沁撒娇。

    裴齐向往常一样,先打电话给母亲,看是否准备了吃的,“妈,陌沁说饿了,你和爸一起来吧!裴乐有时间也来吧!”

    电话那头的裴母心知不好,看样子是陌沁是不行了,赶紧招呼着大家一起往陌沁处赶。

    等待中,陌沁的精神渐渐萎靡下来,裴齐一刻也不曾松开过手。

    裴家人到得很齐,裴乐和女友都听到消息后急忙赶了来。

    裴白扶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妻子,盛着早熬好的粥送到裴齐的手里,刚喂下两口,陌沁弱弱的扯着微笑说好吃。

    大家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却只见陌沁的身体没有支点般无力的滑落,裴齐手里的碗勺“啪”的一声摔落,大家屏住呼吸。

    世界灰了下来,都知道陌沁就这么去了。

    裴齐虽然知道结局会是这个样子,还抑制不住那颗碎裂开的心脏。

    拥着陌沁的身子,像平日里那样软语说道,“才吃两口就睡着了?醒醒咱们吃完再睡,爸妈都看着呢。”手慢慢的探向陌沁的鼻吸,却猛的缩了回来。

    陌沁就这么走了,还没等大家告别。

    裴齐面无表情,打横抱陌沁到了窗前,喃喃低语,“老陌啊,我才说放你自由,你就跑那么快,连告别的话都不想跟我说一句吗?”

    裴母哭着扑在裴白的怀里,裴乐和女友刚迈进门,见屋里全是悲伤心中酸涩。

    ——

    初夏,裴家忙碌着陌沁的葬礼,裴齐什么都亲力亲为。

    没有立碑,裴齐在家人的注视下把陌沁的骨灰依其遗愿混在了树下的泥土里,裴齐撒下很多花籽,总觉得陌沁想化蝶寻花,不想陌沁飞得太远。

    裴白夫妻很担心裴齐会做傻事,都暗暗细心留意着。

    裴齐却很正常,自陌沁那日死后,他便没再掉过一滴眼泪,专心的处理着丧葬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见裴齐没有异常,裴家上下放下心来。

    陌沁的墓地没有立碑,像不曾安葬过遗体,裴齐时常照顾着那树,那些花草。

    裴齐把陌沁的房子买掉,搬回父母身边,早晚晨昏都陪伴着父母。

    到年底的时候,弟弟裴乐举办了一个隆重的婚礼,很热闹。

    裴乐的很多学生和家长都自发的帮着忙碌,一家人仿佛都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

    翻过新年,春雨绵绵,裴齐期待着春天的阳光普照大地,一家人和乐融融,裴乐的新妻带来有孕的喜讯,一家人更是忙碌起来。

    百忙之中裴母也没忽略裴齐,整日念叨着给他相亲的事,裴齐有时候被逼得无处可逃。

    “小齐,张婶家的外侄女你去见见吧,那姑娘不错的,性格也好。”裴母不厌其烦的碎念着。

    裴齐也不争执,起了身就要出门,每次遇见这种情况裴齐都会开溜,一溜出门就是一整天。

    见裴齐又准备溜掉,裴母大喊,“饭还没吃呢,去哪?”

    “去见陌沁。”裴齐有些烦躁,说完出了门。

    裴白拉住裴母,“你太心急了,慢慢来急不得,只要他好好的就行。”

    “是啊妈,让哥再沉淀段时间。”裴乐两口子打着圆场。

    裴母泄气般的垂了脑袋。

    初春微凉,裴齐早已经不敢一个人住在陌沁的房子里,每一眼都是心痛,每个呼吸都是悲伤,他怕承受不住放弃对陌沁的承诺早早的跟随而去,也想尽尽孝,多陪父母一段时间。

    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荒唐可笑的借口,只有他自己的知道,这每日每夜心口传出来的巨痛能掩盖他的一切感知。

    来到陌沁的墓地,裴齐选了个较干燥的地方坐下,无奈的倾诉,“瞧你做的好事,老妈天天给我介绍对象。又躲你这来了。”

    “你这笨女人现在到底好不好啊,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都不来看看我。”

    “是不是给你自由过了头,又跑远拉?”

    回应他的只有树叶的婆娑声,裴齐也不恼,自顾自的说着,碎念着,仿佛陌沁从未离开过一样。

    又过了几天,裴齐见阳光充足,雨水也稳定了下来,开始忙碌着他的计划。

    给菩提树嫁接,他查了很多资料和养护知识,恶补了很久,才决定下手。

    裴齐在心中暗暗苦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你要花我种就是了,你不要我立碑,那以后我让别人立就是了,不知道老陌会不会气得敲自己,裴齐傻笑着。

    专心的着手‘嫁接’工程,看起来很忙碌,连墓地的工作人员都纳闷,‘怎么会有大活人喜欢往墓地溜达,还种花种草’,简直就像看怪物一样看待裴齐。

    裴家全被蒙在鼓里,以为裴齐不再会做傻事,也试着给裴齐安排着相亲的戏码。

    可终究都是徒劳。

    这年冬天,裴齐的弟妹为家里添了一个大胖小子,门里门外全充满了希望和喜庆,裴齐送上了大大的红包。

    又一春,裴齐的‘嫁接’工程有了些起色,那些嫁接的枝桠都存活下来。

    再一春,嫁接的枝叶开始繁茂,裴齐眼里全是喜色。

    一年再一年,陌沁走了四年,裴齐开始有些按耐不住,因为那些嫁接的枝叶,虽然繁茂却不见一丁点开花的迹象,反倒是地上的花儿开得越鲜艳起来。

    裴母也再也没办法放任裴齐就这样过一生,想尽办法逼迫裴齐去相亲,去交女朋友,甚至开始用些激烈的手段,比如哄,比如安排好地方再把裴齐骗去,比如又是哭诉,又是装生病。

    裴齐终于忍受不了,在和母亲吵一架后奔向了陌沁的墓地。

    这是陌沁死的第四年秋天,阴雨霏霏,湿了裴齐的衣服,湿了他的心。

    “老陌啊,花怎么还没开呢,我快记不得你的样子了。”

    “你究竟是不要我了对吗?”裴齐扑倒在那潮湿的泥土上呜咽着低低哭泣。

    等到哭累了,裴齐又去看看那嫁接的枝桠,这是他一直守侯着的承诺,坚持着不放弃。

    那每片枝叶裴齐都极清楚,忽的他发现那枝末垂首着一根嫩黄小枝,裴齐眼里尽是光彩,几乎要欢呼起来。

    那是他久盼的花蕾,现在只是发出蕾枝分叉,那一抹嫩绿燃亮了他的眼眸。

    在日日期待中,花半开,黄色的花蕾,清馨淡雅,味道如陌沁的性子那般清冽,裴齐知道该跟父母告别了。

    过了些天,眼看着花儿就要开了,成串成串的。

    裴齐交给弟弟一个盒子,里面有他的余款,不是很多,却包含了他全部的留恋。

    看着裴齐兴奋的眼色,裴乐感觉有些奇怪,却不好多问。

    其实盒子里还有一封信——又或是该称它为“遗书”。

    “爸妈,不孝儿子留书,我答应陌沁的一切都已经做到,如今儿子要去寻陌沁,她一个人太孤单、太寂寞,又不会照顾自己,儿子放心不下。以后家里大小事情辛苦裴乐承担了,不求原谅,只求看在儿子对陌沁痴情的份上,帮儿子与陌沁立块合葬的墓碑吧!儿子的骨灰请爸妈混在树下的泥土里,不孝儿子愿爸妈身体安康,弟弟和弟妹福泽绵长,裴齐留!”

    裴齐知道慈悲的父母一定会满足他的遗愿的,至少父母还有裴乐,而陌沁只有自己啊!

    处理好那些琐碎的事情,裴齐徒步来到陌沁安睡的地方,那树上已经开放的花儿被裴齐摘下,嗅了嗅,不是特别的香。

    裴齐捏着花枝依偎在树干旁慢慢坐下,“老陌,你看我采到这朵花了。”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仿佛能感受到陌沁欣喜的以依偎身边。

    “老陌啊,我从不相信自我了结以后在轮回的路上找不着你,即便有,那我一定会受尽惩罚以后去找寻你,你走四年了,你难道不寂寞吗?你难道不孤独吗?你难道不想你的小齐吗?我怕你走远了我找不着你呀!”

    裴齐说得辛酸,等待这个承诺兑现,一等就是四年,而现在终于——终于要见到爱人了吗?

    裴齐咬牙闷哼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胸口那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衣襟,再狠狠的把刀尖往心口送了送,含笑流着泪,最后看了一眼那透过枝叶洒下来的阳光,低喃着,“亲爱的,别走太远,小齐来找你。”

    ——

    一生到底能遇见多少真情,没有人知道,裴齐却含笑的脸说,只爱陌沁一人,一生一梦只为寻一人。

    树叶的摇曳下,陌沁或许没有走远,又或许不曾离开,谁又能知道呢!

    没有执念的爱我把它们称之为欲,永远陪伴才是最真挚、长情的告白。

    也许真的需要那么残忍才能证明——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