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责任
初三第一次月考公布成绩的那天晚上，秦之玮并没有打电话过来。 即便是夜微凉的秋季，高缘琛紧紧交叠着握着手机的双手还是沁出了丝丝密密的汗水。她一边庆幸他没有打电话过来，因为她不会撒谎，或者说她从不在他面前撒谎；一边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像是一口半枯的古井最终被汲干了水源，干涸而龟裂。 的确，她很矛盾。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是，周末的这一天，却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阿姨好！” “哟，这不是羊羊吗？好久没来阿姨家玩了，来让阿姨看看——嗯，好像高了些。”刘琳亲切的迎过女儿的好友，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高缘琛却一脸莫名其妙的站在沙发旁，看着某人暗地里冲自己拼命的挤眉弄眼，时不时还努努嘴朝着门口的方向。 “羊羊，你怎么了？是不是……？” 后面的几个字还未清晰的说出口，但见一双黑色的皮靴出现在门口的玄关处。黑色的休闲西裤，白色的棉质衬衫，宽厚有力的手中各提着两个白色的塑料袋。黑亮垂直的发，乌黑幽然的眸，还有那削薄轻抿的唇。 高缘琛下意识地盯着那双温厚的唇，听他简洁而明朗的吐出两个字：“嫂子。” “琛琛，你没事吧。你不会是被吓傻了吧？”羊羊走到闺蜜身边，动动她的胳膊。 她怔忡间缓过神来：“羊羊，你跟他…一起来的？” “呃…半路碰见的，半路碰见的。呵呵。”某人作挠头状，脸上笑嘻嘻的表情里掩饰着心虚。 “你…全都告诉他了？” 不知为什么，高缘琛因为羊羊和那人前后脚进来的关系，脑海里瞬间将自己看到的一幕跟上次的改卷风波联系了起来。而且异常的笃定。 她句话彻底让羊羊沉不住气了，一把把她拉到沙发上坐着：“琛琛，亲爱的，你听我解释啊……” “丫头，能跟我谈谈么？” 某人刚刚要一脸委屈的准备赎罪，就被拦了下来。命不好啊，这下完蛋了，琛琛要生气了，某人在心里哀叹。然后，面作乖巧地冲各坐沙发一边的两位点点头：“帅叔叔、琛琛，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刘阿姨有什么要帮忙的。” 说完，一溜烟拐进了小厨房。 高缘琛坐在沙发依旧低着头，心里说不清是忐忑还是纠结。 “丫头。” “我…忘了拿东西下来了，我先上去了。”她仍然低着头，眸光掠过秦之玮的皮靴，转身朝楼梯口奔去。显然，这么蹩脚的借口说出来她自己都脸红了，有着极其敏锐洞察力的他，能信么？ 秦之玮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听着小丫头“噔噔噔”上楼的脚步声，须臾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修长挺拔的身影静静地投在干净的地板上，像一尊颇具艺术魅力的人体雕像。 “丫头。”秦之玮喊她的时候，看见立在窗台前的背影不禁微颤了一下。 “丫头。”他稳步走上前去，搬过女孩儿瘦小的肩膀，身体因为两人存在身高差的缘故稍稍欠着。 “丫头看着我，嗯？” 缓和的声音落入高缘琛的耳蜗，如魔力般驱使她抬起了双眸。 那一霎那，她闻见了他身上久违的烟草味。 “丫头，被人欺负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末了，秦之玮又接了一句：“或者你可以告诉你mama。” “我…我不想让你和mama担心。” 高缘琛嗫嚅着，又垂下了头。额间的齐刘海遮住了她长而密的睫毛。她清楚地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丫头，”她的背部明显感觉到那双拥着她的大掌在缓缓用力。力道很轻，却足以使她慢慢进入他宽大而温暖的怀抱。 只是，这个动作却在快要得到的成果的时候暂停了。女孩儿原本七上八下的心也渐渐回归到原位，却反而觉得愈发难过。 秦之玮松开手，慢慢地站起身，十指迅速地插入衣兜里。那股似曾相识的莫名情绪仿佛正被他有力的拳紧紧攥着。 “丫头，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看得太紧了？” 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淡雅的气质。他永远都是那么不远不近地关心她，保护她，却始终……高缘琛没有勇气继续让自己往下胡思乱想。 她沉默地摇摇头，嘴唇却抿得更紧了。 “校长和我的父亲是旧识，”良久，秦之玮终于又开口说话，“丫头，你是烈士的家属。作为你爸爸的战友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你和你mama。这是我的责任。” 高缘琛瞪大了眼睛望着橙黄色泛着光的地板，突然有些眼晕。 他知不知道这两句话的信息有多大？校长和他的父亲认识，所以他才会知道她要考试甚至是之前她所有的一举一动？ 还有，责任？所以他是来告诉她，他关心她、爱护她甚至不惜在开会的时候带她去R市看病，完全是因为责任？ 她的泪水，突然毫无预兆的打在了地板上。闷闷的一声想，甚至吓了她自己一跳。 她很少哭，因为这让她觉得是懦弱的表现。可是如今，她已经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哭过两次了。 泪眼迷蒙中，高缘琛只觉脸上附过来两只大手，动作极其轻柔的、温和的擦拭着她的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整个大脑里只有一句话：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或许，年龄是她无法跨越横沟去伸手拥抱他的最坚不可摧的障碍吧。又或许，连这个障碍都是她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 “丫头，安心读书。这件事我会处理，相信我好吗？”他温热的气息像春日里和暖的微风把她紧紧包围。她不住得点了点头。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这一顿饭，高缘琛依旧像平常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夹菜吃饭，时不时地会给对面的羊羊夹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羊羊一脸感激的看着她，知道她并没有生自己的气。 其实，高缘琛又何尝不知道，包括那个人在内，所有人都在关心她，给她保护，希望她可以继续开心地生活。 所以，她该庆幸不是吗？ 怔忡间，秦之玮夹了一块剃过刺的鱼放到她碗里。 “丫头，多吃点。”她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