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晚安

    周末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高缘琛穿着一身卡通睡衣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珍妮特温特森的《守望灯塔》。床头灯罩下晶莹的灯管洒满柔和的光，照亮书页上的每一个英文字母。

    当看到“present”这个单词的时候，她募得想起好像叶桥生日之时，她还没有跟他亲口说一声“生日快乐”。

    小巧精致的手机从抽屉里拿出来，她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打开了短信功能。黑色的手机样式有些老，原本亮澄澄的机面也剥落了漆。这部手机是除了相片之外，父亲高国成留给她的唯一值得纪念的东西，她一直执着的沿用着原来的号码。

    五年前，高国成刚刚去世的时候，她经常拿着手机傻傻的播通那串熟悉到可以倒背如流的号码。号码那头，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而她早已泪流满面。

    短信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的铃声就随着屏幕上闪烁的蓝光响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按下了接通键。

    “喂，高缘琛？”电话那头，叶桥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干净好听。

    “嗯。”

    “还没睡？”

    “快睡了。叶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她轻声问。

    “没有。对了，谢谢你的生日祝福还有…礼物。”叶桥向她道谢。

    “不用客气，我们是好朋友，应该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等一下！”听筒里的男生突然出声，“高缘琛，你为什么不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呃？”她单手抱膝坐在被窝里，“因为…因为我那天去了R市看病，没有来得及赶回来。抱…抱歉。”

    她默默地对电话那头的男孩儿说了声“对不起”，心里因为对朋友撒了谎而感到愧疚。

    “哦，那没事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她回应道。

    挂完电话，她的目光旋即落在号码簿上第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上。这部手机里一共只存了四个人的号码，除了母亲的、闺蜜羊羊的还有叶桥的，就只有他的了。

    高缘琛怔怔地盯着那串熟悉的十一位数，内心犹疑着。

    这么晚，他在干什么？睡了没有？不知道部队里可不可以接电话？这样打过去是不是太唐突了？

    她这样想着，手竟下意识的颤着拨了出去。

    “喂？”

    点点暖意缓缓从手心包围至整个身体。耳畔传来他浑厚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的感觉，清晰的字眼从他的薄唇中吐出。

    “丫头？”高缘琛听见他喊她。

    下一秒，心跳得极快，脸颊处犹如藏了两簇跳动的火苗，越燃越旺，guntang延至耳后。

    她敛住呼吸，听见胸腔里鼓点阵阵。

    “丫头，怎么不说话？”秦之玮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导室里，指间的半根香烟还在静静的燃。薄薄的云雾依依升起，消散在夜晚微凉的空气里。

    “还在想昨天的事？”他在那头问。

    须臾，高缘琛扯了扯被子，摇摇头。又发觉对方根本看不见，才答：“不是。”

    “睡不着么？”这时候，秦之玮已经走到二楼的窗边。淡淡的银色落在树梢上、地面上，编制为一张柔软的网，网罗了这夜色里所有的馨香和心事。

    “嗯。”女孩儿紧握手机的掌心已变得湿润，松散的乌黑的发在肩上柔软的垂着。她不由自主的移了视线——窗外，月明星疏。

    秦之玮吸了一口烟，指尖灵巧地弹掉那抹行将就木的灰。

    她听见他轻吐烟圈的声音，呼出的气息似乎就像在她身侧一样。

    “吸烟有害健康。”她脱口而出。

    “好，不吸了。”他在那头把星星点点的火埋没在桌上圆形的黑色烟灰缸里。从中折断的白色烟卷以疲惫的身姿蜷缩在三三两两的烟头中。

    “丫头。”

    “嗯？”

    “早点睡吧。”他说罢，又添了一句：“明天还要上学。”

    高缘琛再次点点头，原本埋在心中的那句“你什么时候来看我”踌躇着终是没有说出口。她知道，他其实很忙。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病，她或许根本就见不到他。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怀念昨日那个不算拥抱的拥抱。

    未等对方再开口，她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心房的位置，悄声道：“晚安。”

    “晚安。”他说。

    晚安。

    不知听谁说，wanan就是我爱你，爱你。

    可终究，也只能道一声“晚安”了。

    入睡之前，她看见那本静静立在书架上的《傲慢与偏见》。

    晚安，我亲爱的达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