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节 婴灵冤魂
神算子来到大将军府的时候，宁通并不在府中，小怜一早便想了法子找人来将他支了出去。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出过自己屋门的九渊却破天荒地到离王氏所居住的小院不远的花园里散步。花园是从大将军府前院到小院途中的必经之路，小怜迎在前头带神算子一路而去的时候，九渊刚好站在花园中。 此季冬末，天寒地冻，花园中除了红白梅花和常青树之外，只有萧瑟的风与纷落的雪，一片寂寥景象。九渊自从回到桓都在大将军府住下以后，就连晚膳时间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屋子，一切吃穿用度都是由拾意出入取送，时日久了，府中的人便都忽略了她的存在。可谁知就在这日，他却顶着风雪待在这清冷的花园中，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二爷，这大雪漫天的，您还出来走动......”小怜很担心九渊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宁通，语气里也是战战兢兢，毕竟王氏再三嘱咐过绝对不能让宁通知晓，可是眼下已经照过面，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去了。 九渊没有回答她，而是把目光落在了神算子的身上，面上微微挂起几分笑意：“这位是鼎鼎大名的神算子殷道长吧。” “宁二爷，久仰大名。”神算子对着九渊微微俯身做辑，态度十分恭敬，这是在他遇见苍沐语时也未有的姿态。 站在一旁的小怜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心里暗自嘀咕，还以为这道士多高的风骨，这番一见到二爷，还不是这般模样。可是她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在这样的两个人面前，她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丫鬟并没有插嘴的权利。 “府上最近不太平，还要劳烦殷道长了。”九渊没有回礼，但是仍然笑着，轻声说道。 还未等神算子答话，只见拾意从小径快步而来，手上搭着一条极为厚重的袄子，她停在九渊跟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之物披在九渊肩上，然后诺诺退到一旁。拾意是个哑女，跟在九渊身边也有很多年了，两个人之间很是默契，就算拾意开口发不出任何声音，九渊也能够猜到她想要说的话。 “这便回去罢，这雪怕是要愈下愈大了。”九渊徐徐说着，转身沿着拾意来时的小径慢悠悠地离开了，并未与神算子再多言语。 看着九渊走远的背影，神算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索一些什么，但是并没有停留太久，两人一前一后又往前去了。在离小院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神算子再一次停下了脚步，可是这并非有谁挡住了去路，而是毫无预兆地，他就这样皱着眉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道长？”小怜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神算子并未跟上来，转过身去疑惑地叫了一声。 神算子此时面色十分凝重，视线围着小院四周扫了几圈，迟疑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自作孽不可活。还请转告夫人，所托之事，恕贫道无能为力。”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语毕当即便转身要走，像是多一刻也不欲再停留。 “道长留步。”小怜瞧他要走，又慌了神色，可是这声音却不是她口中发出来的，而是听到动静从屋子出来的王氏。才不过几日，王氏的脸色竟已经苍白如纸，两眼无神，病怏怏的模样，就连嘴唇也失了血色且干燥开裂，整个人瘦了许多，因为匆匆从屋里赶出来没有梳妆，此时看上去憔悴得甚至有些骇人。 前面的人听到声音之后又停了下来，但是没有回身，只是微微侧过脸来：“夫人不必多言，此事实在不是贫道可以应付的。” “如果以道长的修为都救不了我，难道我注定躲不过此劫了吗？”王氏说着，眼眶中随之流下两道热泪，“咚”一声屈膝跪在了小院门口，本就穿得单薄的身子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站在一旁的小怜见此情形赶忙走了过去想要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推开，遂听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尖叫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老天如此待我！” “殷道长......我知道您一定有法子的，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吧。”小怜开口，语带潸然。也许是同为女人之间的悲悯，看着这样的王氏，这个少不经事的小姑娘心里生出了万般同情，即便平日间王氏对她时有打骂，可是此时此刻，那些琐事都被她抛诸脑后。 神算子对王氏撕心裂肺哭声毫不动容，却在听到小怜的声音之后略带惊疑地回过身来，缓缓走到她跟前，用那双豆眼仔细打量着她。眼前的小姑娘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雪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一头青丝绾成简单的丫鬟髻，仅插了一支梅斑白玉簪，与大将军府中其他的丫鬟们的打扮别无二致。可是较其他人却显得更加清新优雅。 这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哪里经得住神算子那怪异目光的打量，害羞地别过头去，往后退了几步。神算子这才移开了眼神，依旧是淡漠的语气道：“她平时待你很好吗？” “是......”小怜不知道神算子为什么忽然这样问，她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跪坐在雪地里抽泣的王氏，轻声回答着。 “呵。”听到回答的人轻笑一声，不屑道，“这与贫道听说的可不一样。” “就算夫人平时待我们严厉些，道长您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夫人都已经这般模样了，求求您救救夫人......”小怜知道瞒不过他，也是一下子跪在他面前，替王氏求情。 “如此善良的心肠。”神算子似乎是说与他人，又似乎只是说与自己。 他犹豫了一阵，又开口，朗声对着王氏道：“贫道可以帮你，但是这件事情相当棘手，如你所见，你卧房中有一只婴灵冤魂。由于尚未出世便夭折，怨念极深，是百鬼之中最为恶毒难缠的。” 听到此处，王氏一双空洞的眸子才终于重新有了神色，她抬起头来满面恐惧地望向神算子，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因为浑身无力而踉跄不稳又摔倒在地，狼狈地爬到神算子身前，双手扯着他的衣角：“道长......道长救我！” “世间之事皆有因果，这么多年来它从未近得了你的身，是因为它本为灵体畏惧阳气，但是......眼下它怕是找到了宿主。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必须亲自将它从宿主身体中赶走，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