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绝世才子

    桓都城郊皎漾湖，湖心筑有一座小亭，大约是三年前开始，每日未时过后便能听到亭中传来的曼妙笛声，而这阵笛声总会引来无数桓都中的妙龄少女不约而同聚于皎漾湖边，她们的出身背景各不相同，但是每日齐聚于此的目的却是相同——只为远远瞧那吹笛人一眼。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得此待遇，只要在桓都随便寻一人一问，他都会毫不考虑地告诉发问者：当然是苍相府上大少爷苍沐流。

    如果说江湖四奇公子是桓云国最为出类拔萃的风流才俊，那么苍沐流便是唯一可以与之齐名的雅逸之才。论武，他曾在试炼场连战桓都禁军将领十数名，无一能在他一支玉笛下撑过二十招；论文，他曾在国宴之上三步成题巧出上对，羞煞朝堂师寺傅官至今难成下对；论医，他自小承袭娘舅无忧堂主顾千词亲自教导，虽不称悬壶济世之名却也有救死扶伤之例；论貌，他美如冠玉昂藏七尺雅人深致惊才风逸，传闻中可以冬日暖阳之怡喻他扬唇一笑。

    苍朔一生只娶了顾千歌一人，两人膝下育有两子一女，长子苍沐流，次子苍沐枫，小女苍沐语。苍沐枫从小体弱多病，生活自在逍遥不喜官政，偏好诗书棋画的玩意儿，在桓都独自经营画舫生意；苍沐语是桓都中最受瞩目的大家闺秀，生的十分漂亮有一手了得绣工，实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如今待嫁闺中，顾千歌现在每天最上心的事大概就是要为她择哪家豪门子弟作夫婿。

    而苍相府上大公子苍沐流，除了那家喻户晓才气俊貌之外，值得一提的是他在朝堂的地位——大司徒，主管桓云国财帛委输，受丞相直属管辖。财政事务向来关系到国家根基，在前朝一直由苍家任此职务，却从未出现过如此年轻的一位大司徒。

    几年前，原本担任此职的是苍朔的表兄，因他年事已高无意在于朝政繁忙，故告老还乡退隐山林，这一来便使得分别以苍朔宁通两人为首的权派为这个肥缺争持不下，直到苍沐流在朝堂上的毛遂自荐。彼时他一开口当即受到了以宁通为首一派官员的反对，但是他随即提出了一系列自己在打理司徒常务方面的看法与准备革新的政策，每字每句有理有条遂受一众朝臣赞誉有加，甚至原本站在宁通一方的几位高位官员都意有动摇。最终票举自然以赞同人数居多，宁通也无力于此，只好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一肥缺又被苍家占了去。

    真要说起苍沐流，那真算得上当世一话传奇，这样一个绝世才子，又有谁能不为其所动呢。

    与往日相同，未时刚过，就瞧见东边一叶轻舟顺水往湖心亭驶去，其上只一人，便是苍沐流。他出行时身边很少带丫鬟侍从，驭舟也不需船夫，只以内力催动，所乘轻舟自会按照他所想的方向而去。

    苍大公子的出现让早早等在岸边的一众倾慕者躁动不安，有不甚矜持者甚至大声欢呼雀跃引得旁人投来惊诧眼光。但是一切的纷乱似乎都不能影响到亭中手持玉笛之人，他一如往常吹起那首名为《长相思》的曲子，笛声悠扬犹如天籁，余音袅袅玉润韵韵。就在众人沉浸其中时，竟有一个红纱裹身的女子，足尖轻点湖面寥寥几步便已稳落至亭中人身后。

    苍沐流很明显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到来，但这并没有打断他的笛声，他连头也没有回，还是同样的姿势看着湖面沉稳地吹奏着手中玉笛。女子解下背在身后的一架红木琴端放在亭中石桌台上，轻抚过琴身随即开始拨动琴弦，一弦一柱无不与苍沐流的笛声交融相合，顿时一曲怅然怀忧的《长相思》竟在二人的琴笛和鸣间奏得柔情肆意。

    良久，一曲方终。

    若在平时，这首曲子早已经奏完，可是今日，苍沐流却一遍又一遍反复着那悠扬的笛声，而红纱女子也未有停歇，亦是随着他一遍又一遍应和着那绵怡的琴声。倒真教一旁围观的人们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转眼，两人已经回到了苍相府邸，正坐在大堂中饮茶谈天。

    “看来你所中的赤砂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原本也只是为了瞒过jian人之眼，再加上你托人给我带来的药，现在再无大碍了，不必记挂。倒是你，我听说你给自己施了空谷幽兰，还受了些皮rou之苦，又是何必呢。”

    “连自己都演不真的戏，又有谁会信以为真呢。”

    洛忆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垂了下去躲开了苍沐流的视线，话尾轻轻地带了一抹自嘲的笑意，转瞬即逝，却还是被苍沐流听在耳中。他伸手过去将洛忆面前的茶杯搁到了一旁，又端起茶壶给她斟上一杯新的推到她面前，那被子里还冒着徐徐上升的暖氲。

    “茶还是趁热喝，凉了就没有原本的香味了。”

    这话听在洛忆的耳中，也是别有深意，但她心知肚明便好。

    苍沐流虽不算是最了解她的人，但是她的那些小心思却怎么也逃不过他的眼。

    回忆起两人的相识，那还是在十余年前，池承之逃出桓都之后第一次与苍朔相见，那时候池承之无法明目张胆出现在世人面前，日夜躲藏在轩景阁的别院中，苍朔带着刚满十四岁的苍沐流避过宁通的耳目上山探望。池承之与苍沐流也算得上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再加上池承之本就年长几岁，对待苍沐流更是像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照顾有加，他们之间更是感情至深。可是这番上山，首先映入苍沐流眼帘的人却不是本该葬在天陵的池承之，而是那个倚靠着一颗桃树打盹的小女孩。

    八岁时的洛忆与别的同龄女孩不一样，较她们更为懵懂不知事，再加上轩景阁老阁主和池承之二人从不让她下山甚至连别院的门儿都不让她出去，以致于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么几张面孔是熟悉的。每日除了练功之外，洛忆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那间别院里有大片的牡丹和几棵桃树梨树，每到花季煞是好看，更能引来成群的蝴蝶和鸟儿，那是洛忆幼时仅有的玩伴。

    那是一个静谧有风的午后，洛忆练那无趣的暗器功夫练得又累又饿，不知怎么就倚在桃树下睡着了，再醒来时眼里却映入了一张陌生的脸。她没有惊慌，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她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只记得他说：“我叫苍沐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