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
学习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月,这一批采女大多家境富裕,自幼就学习这些,宫中这一个月不过是加强突击,适应一下皇宫,免得冒犯天颜。很快,就到了面圣的日子。才女各人拿出十八般武艺,尽量打扮的与众不同,期盼一朝选在君王侧。 林清越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轻罗罩衫,站在陛阶下。偷眼看去,龙椅上端坐的男子身着明黄五爪金龙袍,头戴珠玉冠,珠帘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龙颜隐在珠帘后,朦胧不清。在他的两侧,坐着两名深衣宫装少妇,头戴鎏金珠玉步摇,高贵端庄。想不到当日后宫无声无息的雪妃居然能和淑妃平起平坐,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过淑妃的气色似乎不好得很,她现在依然清晰的记得当日在临湘亭那一身湖绿倚栏而立,袅袅娜娜的身姿夺人心魄的动人曼妙。现在虽然美貌依旧,但是少了灵动,像画在画上的美人,看过之后,就索然无味了。 所谓面圣,是采女们最后一关,这决定着采女最后的命运,或封嫔妃,或封女官,或赐婚宗室贵戚,当然还有一种就是没有任何处置,在掖庭中继续待选,称之为悦君。 采女们献上准备好的礼物,由内侍呈上,皇帝和两位主事嫔妃过目。众女跪坐在殿下,心中惴惴不安,只听太监尖声道:“跪安!” 众人目瞪口呆,这就完了,皇帝还没有点评,难道就这样把她们送回掖庭吗?一个都没选上?还有几名准备了歌舞的才女更是心急如焚,这样她们还怎么展示自己的才艺?不管众采女怎么想,管事嬷嬷眼神充满警告,遵旨将她们带出悦秀宫,送回掖庭。 不管众人的惶恐不安,林清越回到房里整理自己的东西。她没从宫外带来任何东西,只是平日里写的一些字画和例银首饰。 “你在干什么?” 听着李含玉有气无力的声音,林清越心中很难过,如果当不上嫔妃,能出宫回家也好,可惜她们这点念头也是奢望,做不了嫔妃,就只能在这里一直白头。她淡淡道:“没什么,收拾一些东西。” 突然,外面一阵凌乱,林清越还没反应过来,李含玉已经一跃而起,打开房门,只见众人簇拥着一名蓝色宫装的少妇大步而来,远远地,那股怒气已经扑面袭来。 只见园中的管事嬷嬷迎上去欠身道:“奴婢参见仪嫔娘娘。” 出来看热闹的淑女也匆匆跪倒在地,林清越没有出门,听着声音,心里纳闷:仪嫔,以前没听说过,看来是轩辕朗宇新收的美人。不过后宫嫔妃一向不涉足掖庭,这位仪嫔过来做什么?这里虽然也属后宫,却没有真正的主子,住的都是内侍宫女一类。嫔妃们自重身份,自然不屑于踏足这里,虽然她们大多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大胆,见了娘娘还不下跪。” 一声怒喝打断了林清越的疑惑,她看到仪嫔身边的一名嬷嬷正怒目而视,对象就是她。她赶紧跪下道:“奴婢参见娘娘。”不怕县官只怕现管,她现在只是一名小小的悦君,这位仪嫔真要弄死她,连一丝波澜都起不了。想当初她不就对一个对她不敬的悦君下过手吗?这不,报应来了。 “抬起头来。”这气势比她当初强多了,当初她上有太后慧妃压着自然夹着尾巴做人,太后倒台了,慧妃玩完了,她还没来得及嚣张,就成了病秧子,想来真是命苦啊!她微微抬头平视前方,怕抬得太高这位娘娘要挑刺。可她忘了一个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位娘娘显然是冲着她来的,虽然她自问从没有得罪过她,也一向不起眼,但是有些人天生就犯冲。 “你叫什么?” 瞧瞧人家这气势,一看就是主子。林清越卑微的如同受气小媳妇,低声道:“回娘娘,奴婢欧阳清。” “欧阳清?”仪嫔带着护甲指套的手指轻轻划着她的脸皮,皮笑rou不笑道,“果然长了一张狐媚子脸。”精致的妆容笑得有些扭曲,林清越都怀疑轩辕朗宇的审美眼光了。心里这样想,当然不敢说,还得表现的诚惶诚恐。 “啊!”她下意识的侧转头,脖子上尖锐的刺痛划过。周围一片抽气声,如果不是她躲得快,脸上铁定被划出一道口子。
“放肆。”仪嫔勃然怒色,“李嬷嬷,给我掌嘴。” 陈嬷嬷是这里的管事嬷嬷之一,虽然严苛,可也知道这些女子不可轻易得罪,谁知道今天在这里的人明天会不会就成了主子。陈嬷嬷皱皱眉道:“娘娘,她不懂事,奴婢一会定好好管教。只是娘娘千金之躯,别被这丫头气坏了身子。” 仪嫔看这个陈嬷嬷不中用,转身道:“容嬷嬷,你来教教这贱人规矩,什么叫上下尊卑。” 林清越一听容嬷嬷这个称呼,立刻条件翻身的全神戒备。听到仪嫔说她是贱人心里更是怒火中烧。看那容嬷嬷一张寡妇脸,心中有了算计。 “啪”的一声脆响,林清越的脸上迅速起了五个手指,变得圆润起来。林清越一声尖叫,慌慌张张的后退,撞上了梳妆台,一个首饰盒子一声声落地,摔了开来。林散的珠花首饰滚得满地都是。 “啊”林清越脚底一滑,身体前倾。 “啊”,这一声尖叫比林清越的叫声高出好几个分贝,直惊得外面几棵柳树上的燕子扑棱棱一片。 “来人啊,快宣御医,娘娘不好了。”一阵人仰马翻,倒是没人记得找林清越算账了。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去表孝心了,林清越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走到床跟前坐下,看着一地的首饰破碎。膝盖肘部的疼痛感刺激着神经,外面已然沉寂,四周安静的没有一丝气息,她仿佛被隔绝在生命之外,与这一地珠翠,与孤零零的屋子同化,成了一尊没有气息的雕塑。 李含玉走进来看的就是这样一幕,安静,安静的恐怕,安静的诡异。她明明坐在那里,去丝毫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她从外面走进,黄昏的夕阳中,她的眉眼,甚至衣袖都没有丝毫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