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
这就是车马相随,果然不同凡响。林清越坐在八匹同色红棕马拉着的豪华辇舆中,透过辇舆窗口的流苏帘子看着沿途的风景,只看到华丽的仪仗,神俊如龙的骏马,银色铠甲的扈从。只闻其声,看不见人的排山倒海的“万岁万岁万万岁”。明明先前去云中的路上没有这么大的排场,现在这才是真正的天子气派。 背部已经开始结痂,痒痒的,林清越不自在的扭动着身子。看着轩辕朗宇四平八稳的端坐在御案后的沉香木榻上,随手翻阅着一本《韩非子》,好一派淡定从容,悠闲自在。 自从那天温泉事后,他们有好一阵子没有见面。这对林清越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她一时不知该拿什么身份来面对他,也不知该把他放在什么位置。或许这就是女人的通病吧,不管什么样的感情,一旦有了身体上的关系,就很难理智的对待。现在皇帝看书专注,也免了这无言的尴尬。她心里甚至有点小小的感激,希望他这一路都能这么专注的看下去。 “清儿,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的这么出神?” 耳边响起的声音,林清越被这么猛然一吓,什么念头都没了。不过清儿是谁,,她环顾一扫,除了他们两个,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 “啊……”惊叫被堵在喉咙里,她觉得大脑缺氧了。 终于,轩辕朗宇意犹未尽的松开手臂,依然将她圈在怀里,低低笑道:“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坐在一个男人的膝上,虽说这个男人也算是她的,还表示不习惯。她不自在的扭着身子,不解道:“清儿是谁啊?”难道是他的心上人?说不准自己就是长得有点像那个清儿,才入了他的眼。 轩辕朗宇笑起来,林清越看着他的笑脸,脑中不自觉的想起一个词——花枝乱颤。这个本该形容女子笑容的的词语,怎么也用不到一个男人身上,还是这样一个男人,但是除了这个词,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样的词语够形容这个笑容。 “清儿,你怎么能这么笨?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轩辕朗宇拍拍她的脸,调侃道。看到林清越还是一脸茫然,这女人有时候实在是糊涂得很,“回到京城,你就是欧阳清,欧阳家的小姐,欧阳擎的meimei了。” “meimei?”林清越不解,欧阳家的小姐,他是提过这事儿,可是欧阳擎的meimei,她可比欧阳擎打几岁呢。 “怎么了?” “没事,只是欧阳家也是个大族,凭空多出一个人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大家族的规矩都很变态,林清越觉得这事还真不靠谱。 轩辕朗宇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解释道:“你刚生下来体弱,有世外高人说你不好养。最好是抱在外面,十八岁之后才能回家。所以,清儿,你只是欧阳家寄养在外面的女儿,明白吗?” 这样的解释虽然漏洞百出,但俗话说得好:谣言止于智者。真正的智者,谁会去关心别人家凭空多出的女儿来。欧阳家作为世家大族,本身就具有足够的说服力。 “你不要担心,你的名字会记在欧阳家的家谱上。这一次,朕不会让你的身世出现任何漏洞。” 看着皇帝坚定的神色,林清越微笑着点头称是。没有身世上的漏洞又怎么样,她的人生早已漏洞百出。 就像他们安排好得一样,林清越距京城百里之外的金墉城与出巡队伍分开,在她的哥哥欧阳擎的陪同下,住进了城郊据说是欧阳擎姨母家的一处别院——仙乐山庄,等待欧阳家的人来接他们自小养在外面的小姐回家。 欧阳擎将她送到别院之后,并没有久留。他还得回家去做一些安排,在交代了一些基本的事宜之后匆匆离去。一时之间,林清越成了这偌大山庄里唯一的主子。 庄子里的仆人不多,大概是因为主子来的少,仆人们普遍有些懒散。不过再懒散也知道饭碗要紧,所以对林清越的照顾也算精心。而且,有春花和夏雨在,也确实不需要她费什么心思。这两个丫头虽然来自云中那样的边城,却有七窍玲珑心思。而且,根据洛辰风的消息,这两个丫鬟绝对靠得住,她身边也不能没有可靠的人,就将她们带在了身边。
庄园不大,不过一个两个时辰就逛完了。虽然不大,也是处处精致奢华,是个养小妾的好地方。这里充分表达了华丽奢侈的精髓,依山傍水,色彩艳丽,处处张扬着一个信息——有钱,很有钱,相当有钱。看过这样的庄园才知道,静园真的只是个乡下地方。 洗过澡,舒服的躺在床上,再舒服的马车,都比不上床舒服。更重要的是心情上的放松,人常说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名女人难上加难,可她要说,这些都没有做皇帝的小妾难。想想谁家嘴唇不碰牙齿,枕边人稍一不慎都可能会带来灭顶之灾,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是人过的吗? 可是她很清楚,目前的情形根本无法改变,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好在成了欧阳家的小姐了,情况也不算太坏。别说在宫里,就是一般的老百姓家,有娘家做后台都可以少受很多气。虽然她对这个所谓的娘家并不信任,但是在上流社会,虽然他们自视血统高贵,维护血统高贵的是利益。如果没有利益,就是天潢贵胄,也没人多看两眼。 难得放松下来,林清越睡得很熟。睡熟中的她不会知道,就在这座华丽的庄园外围,看不见的角落,布满了一双双眼睛,眼神不错的盯着周围,连一只苍蝇都不放过。 不同于北方乍暖还寒的天气,金墉城的夜晚已经有知了在鸣唱。这是个没有月色的夜晚,漆黑如锅底。一道身影缓缓行走在大道上,仿佛远归游子,缓缓走向梦中的故乡。整个身影融进黑夜,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他走得太过从容,太过散漫,黑夜中的眼睛没有在他身上多加停留,当再次回头时,那身影却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