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我要成家了
子仪确实没有吃早餐，他心里有事，睡眠浅，早晨窗外几声鸟鸣就把他惊醒了，当即火烧火燎般爬起床，胡乱洗漱一下就赶到李家来了。 子仪抓了一块糕点慢慢嚼着，糕点看起来挺精美的，他却有点食不知味。 光弼坐在他对面，神情严肃、坚毅、冷竣，冰霜般的脸上看不出半丝喜怒哀乐。 光弼从身上摸出一样物事来，那正是子仪送他的项链，只是已经断成几截了，他沉默着把那断了的项链放到子仪面前。 现在的光弼对他没有一丁点儿眷恋之情！子仪抓起断了的项链，哀叹一声，问道：“光弼，我们已经这么陌生了吗？” 光弼原本紧咬下唇，闻言叹息道：“或许，我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你。我所认识的郭子仪只是我自己想象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你。要怪也只能怪我太天真了，一厢情愿的想象出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来欺骗自己。” 子仪摇了摇头，沉思良久，慢慢的道：“虽然我对你隐瞒了一些事情，但你所看到的郭子仪绝对是真实的，我没有戴着面具，也没有存心欺骗你。我喜欢你。其实，我一直就知道：在你心目中我是完美无缺的。但事实上我并没有那么完美，以前的我确实是个花花公子，我处处留情，甚至还以自己荒唐的生活而自豪。我以为我是天性薄情的，直到遇上你，我才发现，我不是薄情，而是一直没有人能让我动心，所以我没心没肺的玩弄别人的感情。奚族祭台之上的你让我震憾，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美是那么的惊心动魄。我对你一见痴心，我为你神魂颠倒。可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让你接受并不完美的我，所以只好选择隐瞒。” 子仪又长叹口气，抬手轻轻覆上光弼的手背，幽幽的道：“光弼，昨晚我读完你的书信后，我不能相信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虽然你什么也没有说，但我已料到你是打算跟我彻底决绝了。我一颗心几乎凉透了。晚上辗转反侧一夜无法入眠，好不容易迷迷糊糊闭上眼，天就亮了。” 光弼告诉自己应该挣开子仪的手掌，可是手背上的温暖又让他留恋。 他垂下眼帘，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再也没法回到以前了。子仪，你在朔方还有一个家，你家里有夫人有儿子有女儿！我算什么？我是你包养的外宅吗？” 光弼自嘲的咧了一下嘴角，挤出来的笑容苦涩无比。“我连外宅都不如，一个永远也见不得光的情人，只能偷偷摸摸的送上门去给你玩弄。” 子仪听得心都揪痛起来，他紧紧握住光弼的手，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了。“光弼，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爱你啊，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有多重要？”光弼居然笑了起来，“是啊，你只有我一个男人，玩起来当然跟你家里的那些夫人不一样，很新鲜是吧？不过，感觉再新鲜也迟早有玩腻的那一天。” 光弼再也无法伪装出陌生人般的冷漠，笑到后来，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却顾不上擦拭。 “不是这样的！光弼，不是这样的啊。”子仪发现平日惯会甜言蜜语的自己突然变得笨嘴拙舌起来。 光弼残酷地冷漠无情地伤害他自己，子仪却不知道该如何抚慰他心底的创伤，只能徒劳的宣誓：“光弼，我对你真的没有半丝虚情假意。我爱你，如果我有半句谎言，就让我死在战场上无人收尸并且成为野狼和乌鸦的食物吧！” “回去说给你的夫人们听吧。”光弼冷笑道：“我从来不信这一套。发毒誓的人多了，也没见过哪个应誓的。” 子仪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用左手拼命捶着头，苦恼的道：“光弼，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呢？如果可以，我情愿一剑把我的心剜出来给你瞧瞧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我不会再听你那些混账话了。”光弼掩住眼睛，将眼里的泪水悄悄抹掉，哽咽道：“当初你就是用这些疯疯颠颠的完全不着调的话诱我哄我，把我哄得晕头转向的，我已经上过一次当，不能再上第二次当了。” 子仪急得要命，他甚至怀疑：如果他佩了宝剑，只怕他真的会拔剑剜心给光弼瞧瞧吧？ 子仪双手抓住光弼的肩膀，道：“光弼，我确实是混账。你恨我打我都没关系，可是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你真够心疼我的，我都快要感动了呢。”光弼眼睛红红的，低声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当你在哄我骗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庭？你能把你的家人丢在朔方一辈子不管吗？如果不是我父亲揭穿了你的老底，你究竟打算隐瞒我多久？或者是打算跟我玩多久？” “我跟你真的不是玩！”子仪跺脚道：“我瞒着你，只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啊。而且，我也不是只顾自己完全不管家庭的人啊，我辛辛苦苦的在刀口上讨生活，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 光弼只觉累得要命，说了这么多，发xiele这么久，问题依然存在，而他们也没有任何可能回到从前了。 只要一想到子仪远在朔方的那个家庭，光弼就喘不过气来。不管子仪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光弼头埋到臂弯里，眼泪决堤般的汹涌而出，他没有精力再跟郭子仪纠缠了，他也不愿让子仪看到他的软弱无助。 光弼哽咽道：“你走吧，你该回朔方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光弼，你真这么绝情？”子仪眼巴巴的问，他已无计可施了。 光弼没有抬头，他也不敢抬头面对子仪，衣袖虽然又宽又大又厚，可是早已被他的泪水湿透。 半晌，光弼一字一顿道：“我也不小了，不能一直跟你鬼混下去。我有未婚妻，明年开春，我就会迎娶她。” 原来光弼也要成家了！子仪慢慢走到光弼身后，俯下身来，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成家是天经地义的。你当然应该有自己的家庭。但是家庭不是我们相爱的障碍。光弼，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我们就可以快乐开心的活着，哪怕你娶再多女人也没关系的。” 这就是郭子仪，他可以同时爱无数的女人男人！只是，他那真的是爱吗？还是他自己一时的放纵享受呢？ 郭子仪这样没心没肺的辜负一个又一个爱他的人，难道自己将来也要步上子仪的后尘？他也要像郭子仪一样将一个痴心爱他的人视如敝屣吗？ “我办不到。”光弼咬了咬唇，道：“我跟你不一样。” 虽然光弼的话已经说死了，子仪还是不愿死心，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劝得光弼回心转意了。 或许，他根本就不该用劝的？子仪心里这样想着，他的人已经开始试探了。 他慢慢靠近光弼，光弼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头一直埋在臂弯里。 子仪轻轻抱住他的双肩，光弼依然没有动静，子仪慢慢将他抱紧，叹了口气，道：“光弼，你这是何苦呢？你做人太累了。别对自己太苛刻，你本来可以活得很轻松很潇洒的。” 子仪又叹息一声，低头轻吻光弼的乌发，光弼依然没有反应。 子仪心中窃喜，看来直接行动要比苦口婆心管用多了，他早就该用这招的。 他忘了光弼其实是一个很理智很有原则甚至近乎古板的人，他居然想用唇舌劝得这样的人回心转意？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子仪轻轻一吻就发现自己已经得逞，他开心地笑着含住光弼的耳垂轻轻吮吻起来。 “郭子仪，你这个流氓！” 子仪正飘飘然呢，身后猛然一声暴喝。子仪吃惊非小，他下意识的转过身来，只见李楷洛双手抄着一根大棍冲了过来。 原来光弼的父亲根本就没出门，一直躲在屋里偷听呢。也难为他居然忍耐了这么久！ 子仪苦笑着连连后退，李楷洛举起棍子没头没脑的挥了过来，“揍死你！你这个害人精！王八蛋！臭流氓！我揍死你。” 子仪边躲边叫：“伯父，你冷静点儿，真的会出人命的。” 光弼站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简直可以称之为冷漠的平静，他快步上前，双手紧紧抓住父亲手里的棍子，道：“爹，他就是一个浑账。要怪只能怪我不知自重，算了吧。” 李楷洛余怒未消，呼呼喘着气。光弼对子仪高声喝道：“你快走啊。” 子仪还有点不愿死心，光弼使劲跺了跺脚，子仪咬咬牙，终于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