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事了

    第七章出事了

    好不容易又挨到发工资，游乐领完钱就蹿了，一天三十的工资外加加班费，总共一千多哩。可惜，也容不得他狂花几天。

    ‘小六子’和武俊一样都是小工，幸亏这月雨水少，加上加班费一人也领到八百多块。

    ‘小六子’把钞票拿在手里，甩得啪啪响，神秘兮兮地对武俊说：“师兄，咱哥们儿也出去找个妞儿耍耍？”

    “你小子，长全了没？三句离不开本行。我可没那雅兴，你还是自个儿去吧！”武俊觉得这小子早熟。

    “哥们儿，你真没劲！留着不用，过期作废。日后，可别后悔！”小六子一脸坏笑地扭着屁股走了。

    武俊在身后笑着摇头：“活宝！”

    武俊哪儿也没去，上月逛一趟街，就花掉工资一多半，这月可得省省。

    这次游乐倒是奇怪，没有像往常那样几天不着窝。大概，夜里三点，他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倒头就睡。第二天早晨，他七点就准时上工了。或者，这老小子突然醒悟，明白出来是挣钱的吧？

    只是，每天一下工他又蹿了，每夜都是夜深时，醉酒回来。有人跟他开玩笑：“我说游乐，你这老头儿，哪来这样好的精力？当心命丧桃花！”

    “呸……老子精力充沛，一个能顶你两个！”游乐得意地说。惹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整夜花天酒地，游乐白天上工时没精打采，常干活时见班长不在就偷偷打盹儿。武俊关切地说：“师父，不然您回去歇会儿？别把身体搞垮了！”

    “没事。在这儿打盹儿还能混一天工钱，回去还得自个儿掏腰包填肚子，不划算。你小子学着点儿。”游乐得意地炫耀他的小聪明，向徒弟传授不干活儿照样拿钱的经验。

    “噢，知道了。”武俊嘴上应着，心里却想：呸，我才不干那种骗人的勾当呢！

    这天吃过午饭，游乐趿着鞋，爬上脚手架，师徒三人照常干活儿。只听得一声巨响，脚手架上的木板断裂，开始向下坠落，武俊本能地一把将‘小六子’推到安全地带，自己却随木板跌下去。他用手四处乱抓，终于抓住一根钢管幸免于难，只是腿部骨折。游乐还在打盹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从三楼跌到一楼，七孔流血，命丧黄泉。

    工地上的事故，往往就在转瞬间，一眨眼功夫，就会天各一方。武俊被送到医院，游乐被送到太平间。

    工地上死人屡见不鲜，民工们早已麻木不仁。通常，与自己不沾亲带故，很快就会淡忘，照旧上工、吃饭、睡觉。

    游乐的死也没有什么差别，除了与他同工篷的人短暂的难过以外，再无人问津。只是，大家在下工后缺少了一番乐趣。游乐的死对‘小六子’打击很大，他变得沉默寡言，心想：再无人像游乐那样照顾他了，游乐虽然恍，但是心眼也不坏。

    ‘小六子’从打心眼里感谢武俊，是他救了他，否则自己说不定会陪师父一道走上黄泉路。

    几经周折，老板才联系到游乐的家人。原来，他并非光棍，膝下有一子，十八岁，两口子离婚多年。

    游乐的儿子作为直系亲属，在其母陪同下来深圳处理伤亡索赔事宜。像这样的事故一般不会上报，花些钱私了就再无后顾之忧。

    游乐的儿子，自始至终没有哭一声。他抱着骨灰盒，怀揣三万块钱扬长而去。留下游乐的工友们深深思索：生命如此脆弱，像他们这样的廉价劳动力，付出汗水、辛劳、甚至生命的时候，留给人间的究竟是什么？留给家人的又会是什么？也许，像游乐这样的人，死了会是一种解脱！

    武俊平躺在医院骨科住院部的病床上，双脚打着石膏，吊在半空中，不能动弹。

    此时，他感慨万千：唉，这才出门多长时间，咋就把自己送进医院了哩！听说游乐落地后没动弹一下就断气了，想起来就后怕，若不是眼疾手快，自己现在也不定躺在哪儿！

    游子的命运啊，究竟由谁主宰，谁又能预测吉、凶。今天还活蹦乱跳，说不定一觉醒来就再也看不到太阳，忧心忡忡啊！也许，像我这样地位卑微，家境贫寒的人，也只有一辈子提着性命赚钱吧！

    武俊的内心伤痛无比，他这是第一次经历工地上伤亡事故，很自然地想起了尸骨都没能留下的父亲：哦……父亲，离别十年，是否安好？那时我并不懂得死亡的含义，可是今天我懂得了。如果你的世界也需要生存，请不要选择危险的工作，就那样安贫守道地过农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吧！

    游乐的死，对他的冲击胜于当年父亲的撒手归天，他始终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有一份可以不危及生命的工作，他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巨天赐每天都来看武俊，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他就如同他的亲人。天赐安慰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工资照常发，还有营养补贴。你就安心养伤吧，想吃啥就吱声。”

    武俊无奈地笑笑，他实在提不起精神，没想到自己要用伤痛，躺在病床上换取工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肯好手好好脚，用自己的劳力和汗水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