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情怨何解因果求

    蓝色的阵法一圈圈震荡，一缕幽魂被囚禁其中，房间内十分阴暗，门窗紧闭，门上窗上挂了一重黑帘，透不过一丝光亮。特别是门口挂了三重黑帘，细微之处可见将军对千羽的重视之情。

    绿芜漪站在法阵前凝望着千羽的阴魂，心中犯了愁这的确是她沾染的因果。

    十年前千羽重伤垂死，将军弄来了古老的法咒，将提灯鬼姬召唤到人间，以命换命，求得千羽续命。绿芜漪便是那个被召来的提灯鬼姬。

    人间十年，可她却在冥府关了两百年。绿芜漪有些恍惚地想。

    这时，范雪小道士偷偷地传音过来，问千羽的鬼魂是善是恶，心中执念是否会危害人间。

    绿芜漪赞赏地看了看了范雪一眼，她已见过太多道士见到鬼怪不问善恶，全都灭掉。能用的拿来炼器，驱使做事，无用的打得魂飞魄散，这也是人间道士自以为挣功德的途径。

    需知鬼也有善恶，也可修功德。待渡劫时，天道会将这些因果之力会全部还给修道者。业火劫便是因果组成的天劫，绝大多数的修真者便是陨落于这道业火劫中。

    绿芜漪感叹了一番，叹息一声，缓缓讲起十年前那场爱的生死拉锯战，由情而生，由情而止。

    当绿芜漪为将军痴情所感动，答应了以他的命续千羽的命。然而，十拿九稳的施法却失败了，因为千羽的抗拒。

    当时的千羽却是昏迷着，然而她却强硬地拒绝了生的希望。绿芜漪以为千羽是自杀的，所以才只有满腔怨恨，只求一死。

    绿芜漪生气将军的隐瞒，绿芜漪的规矩是以死者的意愿为先，这次出手救人，反而违背了千羽的心意。

    可是将军却一下跪在地上，拉着她的裙摆，苦苦哀求她。说愿意以他所有的一切来换千羽的命。

    绿芜漪只好答应将千羽救醒后，若千能改变主意，她便救。

    千羽醒来，面对将军的柔情，却一句话也不说，只呆呆地望着窗外。将军却不放弃，一点点讲起曾经的美好，企图唤起千羽生存的欲望。

    然而，千羽依旧神情淡漠地望着前方，仿佛自己根本不是故事里的一舞倾长安的白衣舞姬。

    身若轻羽舞惊鸿，曲袖流香千娇媚。十六岁的千羽已颇负盛名，长安公子争相见，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少年不得志的将军。缘由一片情深。

    不计较身份，嫁给了心上人，为他洗手做羹，千羽是毫无怨言的。后来将军飞黄腾达，美娇娘一个个娶回来，舞姬出身的千羽只能做一个毫无地位的侍妾。

    她在意的也不是地位，所以也未曾计较。然而，她发现将军的心也不在她身上了，夜夜流连青楼，只会去应付一下他地位尊贵的正室和贵妾。

    骄傲的千羽就这样离去了，将军大怒，找了千羽半年，在千羽的老家抓到了她。

    千羽冷傲地望着将军，锐利地问道：“既然不爱，为什么要留我？”

    霸道的将军抓了千羽的兄长，将千羽带回了长安。数日后，千羽的哥哥被放出，身上无一处好rou，沾满了苍蝇蚊子。将军又送名医名药，好歹让她的哥哥保住了一条命。

    从那次后，千羽变得温顺了许多，不再忤逆将军的话。将军抬千羽做了妾，成日呆在她身边，然而千羽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有一片冰冷讥屑。

    他们吵了许多次架，无论是将军对千羽先前的忽视，还是后来的毒辣手段，他都认为自己没错，错在千羽不听话，不懂得迎合他。

    千羽只冷漠地无视他，就像以前将军根本不记得她这个患难与共的情人一样。她对他的爱，早已在坐等长夜冷，听君笑语长中生生磨灭了，只剩下无尽冰寒。

    将军习惯了所有人对他千依百顺，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当闺房情趣。可久了，他也厌恶起了冷冰冰的千羽，千羽从未给他一个好眼色，在床上也似一具冰偶，根本捂不暖她的心。

    将军又开始留宿烟花之地，日日沉沦于温柔乡，这回连家也不回了。

    然后，他便听到了千羽重伤垂死的消息，等匆匆赶回去时，佳人已经昏迷了。下手的是他那一群娇花般的美人，还哭哭啼啼地告状。

    “我倒有一个好主意，你去把害千羽的那群妻妾处理掉就好了。”绿芜漪听完故事，笑眯眯地建议。

    千羽总算回头看了绿芜漪一眼，冷静地说：“他不会。”

    将军沉默，讲起了正室贵妾的家世，对他在朝廷的帮助有多么大。

    “我记得你只有五个女儿，几个儿子都夭折了吧？千羽肚子里的这个是儿子，七月之后就可以生出来了。”绿芜漪纯良地补刀。

    “为什么不告诉我，千羽？那些贱人就知道争宠，竟然敢害本将军的儿子！”将军面目狰狞地跑了出去，府内一番鸡飞狗跳的闹剧开始了。

    绿芜漪第二日夜晚来时，千羽又被抬了侧室，换了个富丽堂皇的宅子，听说是正室住的，现在被打发到道观祈福去了。

    “还是不行，千夫人死志已决。”绿芜漪摇头叹息，望着千羽冷漠而疲倦的眼，下结论道。

    将军面色扭曲，痛骂千羽自私冷漠，根本不顾自己肚里的孩子，说她羁傲不驯，贪心不足等，最后却跪在床榻前说爱她，哭着求她活下去。

    千羽却没有丝毫动摇，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绿芜漪哑然地看着这场戏剧的发展，弄不清将军对千羽的情究竟有多深。她这个旁观者都迷惑，更别提千羽这个当局者了，怪不得她不信。

    最后是绿芜漪提出了折中的办法，“续五年命，让你把孩子生下来，给孩子一个机会好吗？”

    将军也不住煽自己耳光，说自己以后绝对会痛改前非，浪子回头什么的，指天发誓，一派忠诚。

    千羽终是点头，说：“一年。”

    绿芜漪给她续了一年命，回到地府去，深受触动，忍不住想看看记忆的华凌寒如今变为了什么样子，才去闯轮回。

    事实上，华凌寒在仙界，即使去找，也找不到。

    绿芜漪给范雪小道士传音，普及了十年前的恩怨，范雪目瞪口呆，感叹道，“人间的情爱听起来真复杂！明明是爱，看起来像恨！”

    绿芜漪笑了笑，是啊，明明是恨，看起来像爱，华凌寒与她之间的恩怨同样纠结。

    “千夫人为何活了这么久？我只给她续过一年命。一年后，提灯鬼姬都不曾出现在哪人间。现在已经过了十年。”绿芜漪开口，不知是问谁。

    “他拿孩子的命换了我的命。”千羽阴郁地回答。

    未静有点尴尬，解释道：“我不可能拿将军的命来冒险……”

    绿芜漪突然懂得了千羽对自己的恨，毕竟自己在她绝望得麻木时，给了她一丝新生的希望。那个孩子，延续了她的骄傲和希望所在，她好不容易唤起的母爱，偏偏刚点燃就被无情浇灭。一同熄灭的，还有她的未来。

    或许没有她的插足，那个骄傲的舞姬也可以平静面对死亡，然后跳一只舞，带着她的孩子一同永眠。

    绿芜漪只得长长地叹息一声，问那个骄傲淡漠的女子，“那么，你现在想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