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精神的不由自主
温暖的阳光携带着夏末的味道如秋日的私语轻柔地流泻,空气里细小的尘埃记忆般缓慢浮动。 我拿了折子回到家准备洗衣服的时候,忽然想起折子门不能就这样过去,因为龙、峰与我既成的三角关系,各自所持的态度彼此都尚未明确,必须是面对的时候了,不管胜负,不论成败,只在行动。 我随即给峰拨通电话,问他事情的经过,我问一句,他吞吞吐吐回答一句,我问他马主任什么时候给他打过电话,龙又是什么时候给他打的电话,究竟给他打过几次款。 然后我问他,龙是不是吩咐让你保管折子? 峰回答,没有。他又反过来问我,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折子换房契? 我没好气地顶呛他,谁说的,你老婆电话上说的,不信问你老婆。 我随即挂断电话,心里略微轻松。 大约一个钟头以后,我正专心搓衣服呢,忽然有动静,我抬头一看,峰和他老婆推门进来了,我心头暗吃一惊,脚步太轻了,我一点也没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没听到开大门的声音,象空气一样直接飘进来了。 我知道来者不善,心底的斗志涨潮般涌了上来,我现在就剩玻璃碴子了,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峰点了一支烟,慢条斯理开口了,电话上说不清楚,当面过来问问是咋的个事情,究竟谁说折子换房契来? 就峰你,说话慢牛,做事比女人都小气谨慎,我会惧你? 我绷紧脸孔,有回电话上,我还没开口,你老婆首先说,你是不是拿折子换房契呀。 峰的老婆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听了立即翻起了白眼,她眼睛很大,象新疆女人一样的二只暴突眼珠子,几乎瞪得掉在地上,我还说过这话来,我可没说过这话。 她断然否决。峰的老婆是厉害角色,平时酷爱打麻将,一般男人吃不倒,人称冷面杀手。 你没说过这话,那你有没有说过老三要找得再年轻些,早就一脚踢出你个啦。我打断她。 她呼地站起来,我还说过这话,我怠管你们三长二短的事情了,四小,我还说过这话来? 我俩剧烈地争吵起来,空气里满是嫉恨,峰明显没招,应付不了局面,半天才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我不记得了。 你没说过,你坐在这儿亲口说的,当时,在场的人还有英,英的儿子,川和二蛋,证人多得是,你不承应也不行。我挥舞着右手,浑身怀着怒意,冰霜般的声音。 峰的老婆涂了厚厚脂粉的脸由于怒不可遏泛出一层红光,看样子,她也情绪激烈,你看我要说过这话,我立码咯噌噌死在这地下。 我听了,心里一声冷笑,知道我已胜券在握,不必过多纠缠,我稍缓和地说,就算你没说过,你们俩个肯定一起商量过折子换房契的事,究竟有没有的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我心里狠狠地不屑,脸皮的确够厚,红口白牙说出的话竟然发毒誓说没说过,绝对具备冷面杀手的素质。 我想该谈正事了,只顾争吵是不解决问题的。 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不再追究,我简短地不能再简短地说,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只说眼前,现在主要是摆明态度,我现在只负责那七万的贷款利息,别的一概不管。 我早想好了,现在只需要干脆利落的表达出来。我正想给你们上话了,你们就来听了。呵呵,真是配合。 你们还抱着兴师问罪的态度,二口子找上我的门来,以为二对一就可以绝对占上风,太低估我了,龙是什么角色,堂堂龙哥,还不是让我给处理掉了,毒瘤我都能铲除,你们,还不是我一碟小菜。 再说了,我现在反正一无所有,钱没钱,人没人,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还要给谁放面子? 峰二口子果然失望至极,一时无话可说,因为龙先前安排,用工资先紧不紧打他那五万,我说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峰翻起以前的事,龙当时怎么求他给贷款,怎么承诺绝对短不下他,刁了谁也不刁他的,峰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峰的老婆立即当着我的面骂峰,说得不用给贷,你要给贷了,人说话你不听,明儿老子也走呀,不和你过啦 我烦死了,断然打断,说半天是龙短下你了,不是我短下你,这是龙的事,与我无关,再说现在龙还没死了哇。 峰转换了话题,房契不能给你,贷款书上有你的戳子,他打不了就得你打,另外老三电话上也安顿来,房契谁也不能给,哪怕拆得搬砖遛瓦了,也是他的事,别的任何人不能插手。 房契的事,我绝对不问你要第二次,哪怕龙还了你那五万,你想放得管你放的哇,放在你那儿比放我这儿还放心了,不过你得搞清楚,房子现在是我的,不是他龙的。我说得很清楚很明白,我毫不担心,也不胆怯,我早已胸有成竹, 他俩没想到我会使出这么一招,依着他俩的想象,我应该哭着求他俩把房契还给我,然后他们就可以向我提条件。但是,千算万算算了一场空。 还是峰的老婆反应快,假慈悲地说,我们可不要你的房契,我们也就是替你放的一下什么什么地。 我心想,切,什么玩意儿,你们眼里有的只是那些看得见的东西,而我----目空一切。 我不想再纠缠不清,厉声说,老实说,现在你们光景比我强,我既然有办法对付龙,我就有办法对付你们,所以你们最好认清形势。交待完毕,然后我问他俩,话说完了没有?还有没有要说的? 他俩头蔫得象被寒霜打了一样,闷声不语。 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完就走,走,走,走,不用在我家钻的,我也很累很烦。 他俩谁也没动,仿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或许他们是没想到,怎么就二个人也没对付过一个平时印象中柔弱无比的人。 我转身往外走,好,你们不走我走。我快步走出去,带着坚定锐利的神情。 我站在窗外,背靠着白墙,抬头仰望天空,灿烂的阳光穿过我细碎的毛茸茸的短发,心底笼罩得是强烈刺激过后带着病态的平静与茫然。 然后,只听峰的老婆在屋里大声吩咐,四小,走哇。 我于是往回走,他们走了出来,峰的老婆气急败坏地走在前面,高昂着头,脖子象大公鸡一样红而粗,仗着有峰在,她边走边骂,X你妈,老子。 我站在檐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妈B,给谁当老子了,你在谁的院子里漾气了。我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峰紧跟在后面,连个屁也没放。 他俩出去以后,我上去关大门的时候不解气地补充一句,老子的事用求你管,踢出老子来娶你个咯咆呀。 峰在大门外一下子抽筋似的暴跳起来,你说甚了?我X你妈。
他老婆揪扯着他的声音,走哇,走哇。 我在门里有瞬间的退缩,挂上大门的时候,犹豫着用不用锁住,只听峰大吼,原来你这么不是个东西。 我在院子里冷声回应,我从来就不是个东西,你才知道。 此时,战斗结束,我知道我占了上风。 我也知道,不是我厉害,而是我无敌。 越来越深的冬天,小鸟不见了,温暖不见了,寒流频繁得好比海边的波浪,来来去去,没有尽头。 还没有开始写虚拟的东西,我自己就已经陷入虚拟的状态,我感觉自己头晕,最主要的是头上压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重,我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竟然怀疑它们是否真的存在。 它们始终静止不动,却又似乎在不易察觉的最大限度地不停轻轻晃动,我的眼神疲惫到不知该睁开还是闭上,耳边是自己压抑的喘息,千丝万缕的消极。 我跟二女讲,这几天感觉不对劲,就象你,现在坐在我对面,和我聊天,我就怀疑,你是真实的存在,还是在我的梦中,你所说的话也许在现实中,但我觉得不过是虚拟而已,因为在你话音落下的时候,你所说的就已经成为历史,你看,我的大脑不是任我思考,而是,它自己游离在身体之外,在旅途上自顾自的行走,我不想这样,但我控制不了。说到这儿,我无奈地送她一个寂寥的笑容。 原以为我能承受得住打击,以为自己不会看重离婚这件事情,甚至安慰自己,这正是我一直向往的自由,对于人生,我原本就不抱希望的得过且过,对于身边的人,始终是有所保留的付出,但是,为什么?就象老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陷阱,在前面安静地,缓慢地等待着我一步一步靠近。 很离奇,很古怪,让我害怕,我感觉自己迎风站在悬崖边缘,已经在不由自主地向下张望,随时都可能跳下去,在身体破碎之前,放纵地飞翔,象一只真正的鸟。 我印在镜子里的脸,暗淡无光,我的身体,剧烈地消瘦,我的精神无法集中,我整夜不能入眠,感觉不到丝毫的快乐,哪怕是领工资的那一刻,这的确太可怕了,连钱我都不懂得爱了,我还懂得爱什么? 同时在内心深处隐匿着一种强迫性的自虐感,压抑着蓄积已久的暴力与残忍,再也无法等待地需要释放,这些感觉混合在一起,要将我整个分裂,我全部的力气都用于克制、控制这股蛮力,然后我只觉得更加压抑,夜太长,几乎坚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不得不承认,我最终还是输了,就算我能挣几个工资可以养大这二个孩子,但是,我现在连我自己都顾不了了,不知道哪天醒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是天堂,还是地狱?到时候,这二个孩子,可怎么办呀?一定要受罪了。 事到如今,我最终明白,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没钱,而是精神的不由自主。 二女叹息着说,你本来就不是个坚强的人,是不得不坚强,整个人长期处于过度紧张和疲劳状态,所以你终将会走到撑不住的这一天。 可惜我当时不明白,我那时的状态基本上跟杀阡陌很象,那作者这样描述: 杀阡陌在仙魔大战中,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仇恨催使他完全入魔,不顾任何阻拦杀红眼,花纹遍布全身,邪功脱离控制,被体内妖魂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