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同生共死

    西北边境，隐藏在群山之中的密营里。

    这里原本是七十年代边防军建立起来的一座军营，那个年代中苏边境剑拔弩张，在最紧张的时候苏联甚至在远东集结起超过一百万大军，一万多辆坦克，七千多架作战飞机，随时可能对中国发动闪击，而中国针锋相对的在三北防线部署了超过一百万军队，准备死扛。这一百万军队并不是精锐部队，主要是二线部队、边防军和民兵，他们的任务是以血rou之躯承受装甲洪流最为凶猛的第一波冲击，拼尽全力去迟滞苏军的攻势，死守每一块阵地，直到全军覆没……这百万大军就是弃子，准备让苏军一口吃掉的。而这一百多万条人命，换来的是什么？

    最乐观的估计就是可以为中国换来三天到七天时间。

    对，一百多万军人的牺牲，换来的就是三天到七天时间。解放军主力部队将在这三天到七天时间内完成集结，以解放军最擅长的迂回穿插战术切割苏军，包围孤立之敌然后吃掉，或者建立新的防线严防死守，抵挡住汹涌而来的钢铁洪流，为中央、工业区、学校、科研机构等等单位转移赢得时间……这将是一场令人绝望的战争，仅仅是设想一下便让人不寒而栗。在那个年代，解放军在边境拼命修建一个个战略工事，掏空了一座座大山，用简陋的工具建起一座座要塞，并不是说他们都是挖洞狂，而是……除了这样，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抵挡住苏联的钢铁洪流了！

    幸运的是，这场毁灭性的战争终究没有爆发，边境的阴云已经随着苏联解体而消散，绝大多数在那个年代修建的工事就此荒废，只有一小部份还在继续使用，比如说粉红毛毛兔小队现在呆的这个营地……

    这个营地已经长满了杂草，看上去荒凉得很，但是地下工事的设施却是异常的齐全、先进，医疗、训练、健身、娱乐等设施一应俱全，还有一个隐秘的直升机机场，两架米-171直升机随时待命。此外还有战情室，通过发达的网络系统连接到方圆数百公里的每一个无线电监听站，时刻盯着出现在边境的每一个异常的无线电信号，一旦有发现立即派出无人机实施跟踪、侦察，锁定之后，等待那些杂碎的，就只能是愤怒的铁拳了。

    现在，曹小强光着上身趴在病床，他的后背被大面积烧伤，焦黑一片，疼得他呲牙咧嘴，直吸凉气。萧鸿飞那个缺德的货在一边好奇的瞅着，摸摸这摸摸那，眉开眼笑：“没烧到屁股哈，没烧到屁股哈！”

    曹小强一脸郁闷：“我没有烧到屁股你似乎很高兴？”

    萧鸿飞说：“你要是烧到屁股，小白兔就该不知道怎么给你处理啦，她脸皮薄得很呢！”

    曹小强：“你妹的！”

    正忙着给曹小强换药的罗雅洁黛眉一竖，扬起注射器对准萧鸿飞，怒骂：“死猴子，我警告你，再敢叫我小白兔我就一针筒戳死你！”

    萧鸿飞脖子一缩，叫：“我靠，你该不会是来真的吧？”

    罗雅洁手往腰间一叉，尽显女王风范：“你试试就知道我会不会来真的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妹子对小白兔这个绰号极度反感，萧鸿飞叫一次她就跟萧鸿飞翻一次脸，急眼了，连注射器都当飞镖甩出去了。不过想想也是，兔子出了名的胆小怕事，一个英姿飒爽的兵妹子，一个燃烧着钢之魂的女汉子，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绰号！

    萧鸿飞就是个捣蛋鬼，哪怕是长达两三年的地狱式训练也没能把他这种毛毛躁躁、喜欢搞怪的性子改掉，一有机会就会跟队友们开玩笑，虽然无伤大雅，但总能把罗雅洁气得哇哇大叫，而他乐此不疲，真是服了他了！现在罗雅洁手脚麻利的帮曹小强处理着后背的伤势，消毒、换药，一气呵成，边忙活边说：“只是轻度烧伤而已，只要不发炎，最多两个星期就能痊愈了。不过，毛毛熊，你以后真的得注意一下，在战场上不要那么亡命，这次要不是31及时过去，你恐怕已经被烧成炭了！”

    曹小强一脸郁闷：“我什么时候成了毛毛熊了！”

    萧鸿飞一脸得意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是我给你起的外号！”

    曹小强大骂：“你个棒槌，瓜皮，赶紧给老子改回来！”

    萧鸿飞说：“改？那只好改成毛毛虫了。”

    曹小强骂：“你大爷的！”随手抓起一个空药瓶就砸了过去。萧鸿飞早有准备，一缩头，药瓶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罗雅洁惊呼：“惨了！”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身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门口，那个药瓶正直奔这位仁兄的面门而去……

    还好，这位仁兄的目光虽然落在曹小强身上，但听风辨位的本事可谓炉火纯青，随意一伸手便稳稳的接住。他快步走进来，而他一走近萧鸿飞和罗雅洁便眼皮不听话的狂跳————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啊，就算是一只猫走过都会有点动静的，而他走过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曹小强有些费力的仰起头，看着他，露出欢快的笑容：“来了？”

    萧剑扬点头：“来了。”将自己拎过来的一大袋东西交给萧鸿飞，“我从内地带过来的一些水果、点心，拿去跟队友们分吧。”

    萧鸿飞飞快的瞅了一眼这位的肩章，乖乖，中尉！他立正，敬礼：“是，中尉！”

    萧剑扬说：“叫我47就行了。”

    萧鸿飞咕哝：“47？这代号可真怪！”

    萧剑扬说：“从今以后我都是这个代号，你要习惯。”不再理会这只爱搞怪的猴子，问曹小强：“伤得怎么样？重不重？”

    罗雅洁和萧鸿飞都快步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两个同生共死的好战友。

    曹小强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烧掉了层皮而已，小意思。”

    萧剑扬看着他后背那大片大片焦黑的皮乎，眉头直皱：“听说你在一个点打掉了五百发机枪子弹都不转移？”

    曹小强说：“因为那个点好，射界开阔，只要我这挺机枪不停止射击，村子里那些杂碎再多几倍的人也别想冲出来！”

    萧剑扬看着他，问：“为什么这么玩命？”

    曹小强说：“打仗啊，打仗，哪有不玩命的？”

    萧剑扬叹气：“别装了，我知道，因为苏红。”

    曹小强顿时就不吱声了。

    萧剑扬说：“因为跟苏红分手了，你心里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所在在战场上才会那么玩命，对吧？”

    曹小强说：“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想弄死那帮杂碎。”

    萧剑扬说：“那些杂碎是杀不完的，而你自己只有一条命……”

    曹小强打断：“对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萧剑扬淡然说：“疯过，狂过，消沉过，迷茫过，但现在，都挺过来了。”

    曹小强看着他那仍然苍白而消瘦的脸庞，脸上飞快的掠过一丝同情。萧剑扬是一个看似沉默寡言，内心情感却极为丰富而细腻，也正因为这样，他一旦受伤才会伤得特别重。现在萧剑扬说得云淡风轻，但很了解他的曹小强却知道，在失去了最亲的人和最爱的人之后，他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何等绝望和痛苦的挣扎才从崩溃的边缘挣扎回来。不过他也只是将这些藏在心底，露出微笑说：“恭喜啊，虽然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要漫长很多，但你终究是回来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萧剑扬看着自己的手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谈论今天的天气：“没什么打算，回到部队继续与枪为伍，去执行任务，去战斗，收割掉一条条人命，直到退役或者战死为止。”

    “对了，”他忽然说，“我接受了国家安全局的一位编外特工的邀请，准备组建一个特别行动小队，在他的直接指挥下进行反恐作战……我所说的战场并不局限于边境和周边国家，而是全世界，危险程度极高，我需要一些身经百战的战友与我一起迎接这样的挑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曹小强惊奇地问：“国家安全局要将反恐的战火烧到外国去？”

    萧剑扬说：“没什么奇怪的，以前我们一直在这样做，只是这几年被迫改变了，事实已经证明这些改变是错误的，当然要改回去。”

    曹小强咧嘴笑了：“好啊，这两年一直在边境装孙子，老子都快憋疯了，难得上头脑子突然灵光了一把，重拾过去的铁拳政策，我当然不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算我一个！”

    萧剑扬严肃地说：“我必须提醒你，这非常危险的，一旦阵亡了，搞不好连尸体都回不了国。”

    曹小强很淡定：“埋骨异乡的战友还少么，也不差我这一个了。”

    萧剑扬深深的看着他，一字字说：“在我倒下之前，绝对不会有子弹打中你的。”

    曹小强说：“扯卵子，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伸出一个拳头：“同生共死！”

    像过去无数次一样，萧剑扬伸出拳头与他轻轻一击：“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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