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水寨攻防（上）

    黑山水寨内有四个箭塔，原本应该有弓箭手守卫，可木寨与刘七一战，弓手死了许多。晁冲不愿意再浪费人力，便将箭塔放弃了，只留一个军兵在上面观望警戒即可。

    巡防营的二十条刀鱼船打着巡防营的黄旗，上面一个斗大的“徐”字。

    徐梁见黑山水寨果然防备松懈，便命令两条船先去打开水寨寨门。

    阮小七手下只有四十人，他早得到晁冲的命令，阻拦官军不需要拼命，给他们造成sao扰即可。

    但又不能不抵抗，以免官军起疑心。

    阮小七和手下乘坐四条小船，见两条刀鱼战船划向水寨门，也领人划船冲了过去。

    水寨之门其实不是门，而是一排小船用铁链锁在一起，形成一条八丈长的长条，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锁扣，需要的时候松开中间的铁锁扣，便可从中间分开，让船只进出。

    那些官府刀鱼水兵和阮小七率领的军兵隔着水门对峙，刀鱼水兵的配备一般是一船二十人，十二人配备刀盾，八人配备弓箭。刀盾守卫，弓箭射击。

    那些刀鱼水兵见阮小七领兵守在水门处，呼合道：“备战！”

    原本正在划船的二十人立刻松开了船桨，十二人从后背抽出盾牌，其中：两人半跪在船头，两人半跪在船位，八人分列两边，半跪着举起盾牌，将中间的弓箭手防护起来。

    而那八个弓箭手则气定神闲的抽出弓箭，瞄准了阮小七等人。

    阮小七大骂一声“混蛋”，急忙命令众人举盾防护。

    刀鱼战船上的人喊道：“放！”八根箭矢射到了阮小七等人船上，七支箭矢被盾牌挡住，一支射进了空隙，一个水寨军兵哀嚎着倒地。

    海上风浪较大，在船上用弓箭，那准头很差，所以船上弓手一般都是在靠近十五步内进行直射。

    射完之后，那八个刀鱼水兵继续拉弓、引箭、瞄准，整个过程需要五个呼吸，阮小七刚想趁机攻到对方船上rou搏，另外一艘刀鱼船也赶到了，又是一阵箭射来，阮小七只能大喊着：“举盾！”，可还是有两个水寨军兵被射中。

    防住对方的一阵箭之后，阮小七也命令船上开始反击，他们拿出许多个夜壶，夜壶两口都被封住，里面装的是石灰。

    随着阮小七一声令下，四条船上抛出去二十多个夜壶，砸在官军盾牌上，夜壶碎裂，里面石灰四散，迷了很多官兵的眼，也遮挡了弓箭手的视线。

    趁这个机会，阮小七一马当先，左手盾牌，右手龙王分水刺，跳到水门的小船上，又一个纵身，跳到一条刀鱼船上，盾牌一推，推下去两个刀鱼水兵，那两个刀鱼水兵眼睛被石灰迷了眼，忽然掉入水中，用水洗眼，眼睛反而更是疼痛。在水中扑腾着挣扎。

    阮小七分水刺一扎又结果一人性命，那些弓手吓的连连后退。

    阮小七的勇猛鼓舞了水寨军兵的士气，想起晁冲的许诺，杀一个官兵就有二十两银子，也都越过水寨之门，跳上官军的刀鱼船和他们展开rou搏，一时间杀的难分难解。

    徐梁见水寨寨门处受阻，又派了两条刀鱼战船上去助战。寨门处狭小，船去多了反而施展不开。

    阮小七随手又杀一人，短小的龙王分水刺特别适合狭小空间内的群战，在战斗间隙他抬眼一瞧，发现又有官军战船过来，心中衡量了一下，急忙大声喊道：“撤退，撤退！”

    这么一会儿的拼杀，阮小七手下的四十军兵死了八九个，可杀了刀鱼水兵十多人。阮小七招呼着大家撤退，自己最后一个跳回船上，向水寨内逃去。

    那些刀鱼水兵死伤了十几个，心中也不平静，见状也不敢追赶，只是用箭射击，可是海上有风浪，船又不稳，过了十五步，弓箭就没什么准头可言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阮小七带人在水寨大小船只的空隙里，七拐八拐的，很快不见了船影。

    徐梁在远处见了水寨门口处的战斗，信心大涨道：“无知贼寇，不过如此！”

    刘五站在徐梁身边，看着那些刀鱼水兵，心中暗想：“刀鱼水兵也不过如此，若是我手中也有同样的装备，同样的船只，早就统一整个沙门群岛，成为这一带的海商之王！只可惜官军装备不肯轻卖，无法入手！说起来，从晁家商船上得来的军械还在岛上封存，那是我重新崛起的根基，可不能被官府发现夺去了，得想个办法才好！”

    那刀鱼水兵很快打开了水寨之门，徐梁一声令下，二十条刀鱼船全部进入了水寨，向岸边划去。

    阮小七领着手下逃到了岸边，心中憋屈。看到官军进入了水寨，便让手下cao纵岸边的那两台投石机，向官军抛洒碎石。这些碎石又给官军造成了一些伤亡，也让阮小七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可惜，投石机发射一次需要四十个呼吸的时间，而且一台投石机需要十五个人来cao作。发射了三次之后，那些官军就已经靠近了岸边。而战果也仅仅是一艘刀鱼船被打翻，十几个刀鱼水兵受伤。

    阮小七叹息一声，让人将油罐砸碎在投石机上，然后纵火点燃，之后赶紧带着众人逃回了木寨之内。

    阮小七垂头丧气的登上寨墙，见到晁冲请罪道：“将军，我实在无能，没给这些官军造成什么大损伤。”

    晁冲安慰他道：“你们没事就好！我们人少，官军武器精良，海上硬拼我们是拼不赢的。只有依据木寨，防守，然后反击！”

    阮小七看到岸边官府的刀鱼水兵开始登陆，岸边的两架投石机在大火中熊熊燃烧，有些不解道：“将军，那两个投石机倒是大杀器，为何不运进寨内来呢？”

    晁冲也在认真的观察官军登陆的动向，闻言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一架投石机需要将近二十人来cao作，一次使用二十斤碎石，发射一次四十个呼吸，我们的人手防守寨墙尚且不足，不可能抽调出那么多人cao作的。而且它杀敌的效果并不理想。我们与官军的对战更多的将会集中在寨墙的争夺上，这投石机更是鞭长莫及，所以烧掉也不可惜。”

    解释完之后，晁冲对阮小七道：“整顿你的队伍，清点人数，汇报军功，杀一人，赏二十两银子，立刻实行，领钱去找何昌言，他们就在石屋内。然后你带队在寨内修整半个时辰，让所有军兵穿上铁甲待命。”

    阮小七抱拳领命而去。不久，那些杀了官军的军兵领到了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让其他人羡慕了一番，对官军围城也不是那么恐惧了。

    在寨墙上看着官军船只穿过水寨，在岸边登陆，黄信进言道：“敌人的兵力约有四百，人数是我们的四倍，而且弓箭手颇多，若是让他们顺利攻寨，属下怕这些新组建的军兵难以抵挡！”

    晁冲点头道：“有何建议？”

    黄信抽出自己的丧门剑一指，道：“趁敌人在岸边立足未稳，先冲杀一阵，破了他们的锐气，鼓舞我军士气！请将军允许属下带十人冲阵！”

    晁冲沉吟了一下，又看了一遍寨墙上披着铁甲，拿着长枪，挎着腰刀，却神情不安的军兵，轻声道：“你有把握从这些人中挑出十个敢死之士么？”

    黄信也压低声音道：“属下昨夜便开始物色人选，其中有十人颇有胆色，只要将军许以重利，便可成行！”

    晁冲点头道：“好，我许你十人出战！所有人双倍军功！”

    黄信高声领命，然后点齐十人，鼓舞几句士气，许以双倍军功后，打开寨门，向岸边的官军冲了过去。

    徐梁刚刚从船上下来，就听见一阵喊杀声，抬眼一看，只见从木寨内冲出十一个全身铠甲的敌兵来，领头的一人八尺身高，頂盔贯甲，手持一把丧门剑，脚下如风，一马当先。

    他身后那十个敌兵也是被铠甲包裹的严严实实，举着明晃晃的钢刀，步履缓慢的小跑，但看上去也气势十足。

    竟然被贼人小看了！真是岂有此理！巡防营统制徐梁大声命令手下的刀鱼水兵迎战。

    那些水兵刚刚下船，在岸边还没站稳脚跟，东一撮，西一堆，还有一些受伤的被抬上岸，正躺在地上哀嚎，很是混乱。

    从岸边到木寨只有五十多步，黄信七八个呼吸就跑到了近前，冲到一队刀鱼水兵跟前，纵身一跃，将一人刺穿，大吼道：“丧门剑黄信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一个穿着皮甲的军官挥舞腰刀，杀向黄信道：“休得猖狂，看我登州李强来杀你！”

    结果交不三合，被黄信一剑枭首。

    黄信的特性是“踏破”，对统帅值比他低的人有天然的压制力，一时间威风凛凛，无人敢再应声。黄信也不闲着，挥剑杀入敌群中，又刺穿一人。

    刀鱼水兵慌忙应战，将黄信团团围住。黄信却也不惧，反身向寨门处杀回，想要与他身后的十个敢死士汇合。

    黄信武艺高强，那些刀鱼水兵如何能拦得住，又连杀了五人，终于与十个敢死士汇合。

    那十个敢死士平时就属于亡命之徒，武艺比起一般的水手要高强一些，今天又穿了铁质铠甲，又用了禁军制式钢刀，一个人对战四五个刀鱼水兵不落下风。很快就每个人都斩获了一两颗首级。

    水军一般都不穿重甲，因为重甲入水即沉。只有将官们才穿一些轻巧的皮甲。

    所以那些刀鱼水兵遇到这些穿铁质铠甲的敢死士非常吃亏，明明自己人多，却被敢死士们追着打。

    黄信见周围官军越来越多，急忙命令撤退。黄信此次出战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给官军一个下马威，然后趁官军反应过来之前，见好就收，及时撤回！

    他还没有傻到以为自己十个人就能将四百多官军杀败，自己也不是常山赵子龙，可以在百万军中七进七出。

    黄信一把丧门剑大杀四方，无人可敌，领着十个敢死士步步后退。

    晁冲鼓舞士气，高声道：“英雄威武！官军不过如此！”

    在李逵他们这些大嗓门的带领下，寨墙上留守的四十个军兵也都高喊：

    “英雄威武！”

    “英雄威武！”

    ……

    寨墙上那些人见黄信和敢死士杀的官军人仰马翻，至今未损一人，不禁心潮澎湃，看来此战很有希望能赢！而且杀一个官军二十两银子，敢死士们都是双倍计算，这下他们发财了。

    黄信他们虽然被那些刀鱼水兵团团围困，可斗志旺盛，听见寨墙上的喊声，更是精神大震。黄信喊道：“杀回去，大家都是英雄，将军预备好了大把的银子在等着。杀回去！”

    “杀回去！”

    “杀回去！”

    回去就能有大把的银子拿，谁敢拦我，就让谁死！

    晁冲居高临下，看到岸边将近三分之一的刀鱼水兵去围堵黄信他们，就像是蜜蜂围向蜂巢一般，越裹越大。

    黄信他们回退的步伐越来越慢了。再这么下去，等黄信他们力气耗尽，伤亡就将不可避免。

    晁冲对李逵、鲍旭、周通、郁保四道：“你们四个下去，从侧面直插黄信他们的背后，看到“徐”字大旗下站着的那个大胡子了么？能杀了他最好，杀不掉的话，听到我的信号，立刻回来！”

    李逵兴奋的直接从寨墙上跳了下去，抽出板斧，抬头对晁冲道：“晁老大，你就瞧好吧，我这就去把那个大胡子给砍了！”

    鲍旭也纵身从寨墙上跳下去，追上李逵道：“果然不愧是李大哥！做事就是这么豪迈！”

    周通和郁保四向晁冲施了一礼之后，为了追上李逵，也只好从寨墙上跳下，一路小跑而去。

    李逵四人没有直接去解救黄信，反而绕了一个圈，绕到了他们的背后，向岸边观战的徐梁冲了过去。

    徐梁正怒骂着调动兵力去围杀黄信，忽然从侧面冲过来四个身穿铁甲的大汉，个个八尺以上身高，最夸张的是跑在最后那人，竟然身高一丈，拿着两面大盾，如同铁塔一般的杀来。

    徐梁急忙抽出腰刀，并让人护卫在自己身前。

    李逵就算有铁甲负重，跑的也是最快的，如同一道旋风一般，从两个水兵身边冲过去，巨大的撞击力将两个身体单薄的水兵撞飞一丈多远。

    到了徐梁身前十步远，看到越来越多人围到大胡子身前，李逵右手斧一甩，一道夺命飞斧直奔徐梁。

    徐梁瞥见一道白光过来，下意识的抓过身前一个水兵挡在身前，锋利的斧刃将身前的水兵胸腔剖开，巨大的撞击力将身后的徐梁推着倒退五步，仰面倒在了水里。

    站在徐梁旁边的刘五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自己站在徐梁身边，而不是他身前，否则替死鬼就是自己了！

    刘五回头再看徐梁已经倒在海水里，捂着胸口挣扎着站起来，急忙跑过去搀扶。

    徐梁看看杀过来的李逵，再看看身前那个水手胸前插着的大斧头，转身就向人多的地方跑，喊道：“快拦住他！拦住他！”

    李逵颇为懊恼，没有一击必杀，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他把怒气都发泄到了那些刀鱼水兵身上，身体一个旋转，就是三个水兵被大斧腰斩。其余水兵见势吓得连连后退。

    李逵找到了自己丢出去的右手斧，大吼一声，如同虎入羊群，杀的刀鱼水兵四散逃开。

    鲍旭、周通、郁保四也终于追上了李逵，四人一起又杀向徐梁。

    徐梁慌了手脚，呼号众人来救援，连围杀黄信的军兵都被喊了回来。

    晁冲在寨墙上见黄信这边的压力减轻了，对寨墙上剩余的四十军兵道：“官军群龙无首，又分兵多处，疲于应付，正是接应黄信将军和敢死士回寨的时机，众人全部在寨门列队，随我出寨作战！”

    寨墙上的众人见岸边杀的精彩，也是跃跃欲试。不久由晁冲带领着四十铁甲军兵在寨门外集合，一声令下，向黄信他们冲了过去。

    原本围攻黄信的一百多人，抽调了许多去救援徐梁，只余下六十多人，面对晁冲带队冲过来的四十铁甲军兵，很快崩溃了，呼喊着向岸边撤退。

    铁甲兵追赶不及，晁冲解救黄信之后，让众人列队，在黄信和一众敢死士肩头一人拍了一下道：“众位辛苦，回寨之后，论功行赏！现在撤退回寨”

    黄信急忙拱手道：“将军，我等还可再战！何不乘机将官军赶下海去！”

    那十个敢死士虽然人人带伤，却精神亢奋道：“我等愿再战！”

    刚刚出寨就打败了官军的四十铁甲军兵也请命道：“我等愿战！”

    晁冲抬手阻止他道：“稍安勿躁！这些官军迟早都是各位的军功，却不急在一时，撤退！”

    黄信无奈，只好下令撤退。

    晁冲也命人敲响了大铁锅，那清脆的声音响遍岸边，代表着鸣金收兵。

    正杀的痛快的李逵，听见鸣金声，只好招呼鲍旭、周通、郁保四，反身向木寨方向杀去。他们四人本就凶猛，再穿上铁甲，就如同四个推土机一般，面对一层层的官军，强力推进，脚步缓慢却坚定的向寨门处挺近。

    黄信和众军兵进寨之后，刚要关闭寨门，晁冲抬手阻止道：“不必，寨门是铁牛他们的退路，必须大开！而我会站在门口，确保寨门安全！”

    一直在木寨内修整的阮小七过来道：“将军，不如让我和我手下军兵去接应铁牛他们？”

    晁冲摇头道：“不必！混战之中无法射箭，只靠这些水兵拦不住铁牛他们。你们的任务就是暂时修整，其他不必多言！”

    阮小七无奈只好让军兵回去继续修整，自己却掏出龙王分水刺，在手中把玩，道：“我反正坐着无聊，跟将军一起守卫寨门吧！顺便看看铁牛逃回来时的狼狈模样。”

    黄信也提着丧门剑站在晁冲身后道：“我也一样。”

    晁冲看着他们，不禁笑了，说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有你们相伴，城外官军何足挂齿！”

    不久，李逵他们四个杀出重围，狂奔而来，见晁冲站在寨门处，边跑边喊：“晁老大小心，这些官军放箭！”

    将李逵四人迎进寨内。晁冲让阮小七和黄信也进寨，自己一人一刀横刀向前。

    背靠寨墙，晁冲又是体力最充沛之时，百辟刀在官军中横扫无忌，接连斩杀三十多人，在寨门处留下一地血腥，直到官军互相推诿，再也不敢上前，晁冲才扛着长刀返回木寨，关闭了寨门。

    那些寨墙上的军兵看到头领如此勇猛，对官军再也没有恐惧，对此次作战胜利，又多了几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