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黄泥岗上

    二龙山上的训练，晁冲采用的是统一的训练大纲。

    第一都定位是枪兵，山上长枪不足，全部使用苦竹枪。只练三招，分别是左向刺、右向刺、直刺。

    第二都定位是刀盾兵，山上刀和盾同样不足，先用木刀补齐，木盾倒是好做，后山树木葱葱，有的是木材。同样只练三招，分别是盾牌偏斜格挡、上步挥砍、撤步格挡。

    上午练习列阵，排队，站军姿。

    下午练习招式，枪兵三招，刀兵三招。

    弓兵练习覆盖齐射。

    不断的重复，直到熟能生巧。

    很多人看不起列阵，认为站的再直，走的再整齐也无法杀死敌人。可他们没有想过，想要将列阵做好，做到整齐划一，不但需要指挥者的智慧和威望，更需要士兵们团结、守纪、不怕吃苦。当一支部队，指挥者有威望，士兵团结、守纪、不怕吃苦时，还怕他们打不了胜仗么？

    虞侯们的工作，晁冲也是采用统一的大纲。

    每天早晨训练之前，集合唱三首歌，分别是《秦风》、《破阵》、《朝天阙》。

    每天早、中、晚三餐前需要唱三首歌，分别是《军纪》、《军风》、《军容》。

    虞侯们近期的工作，就是把这六首歌教给属下，并熟练歌唱。

    晚饭之后休息半个时辰，继续集合，由晁冲给他们进行思想教育。

    一个军队领导者，想要在军中树立自己的威望，无非两种方法，一是带领大家取得胜利，二是征服他们的思想。

    晁冲的思想教育，其实没有讲什么大道理，反而是讲述华夏的历史。从创世神话盘古开天辟地，讲到女娲造人；从不周山倒，讲到三皇五帝；从夏商周，讲到秦皇汉武；从三国动乱，讲到大唐雄风。最后自然也要讲到当朝大宋时政，对比大秦、皇汉、盛唐之威服四海，如今大宋jian臣当道，江山不整，向辽国割地纳贡，向西夏交粮，向大理示弱，向吐蕃称兄。四处受气，四处压抑。

    一个月之后。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晁冲将山上的银两都去山下买了粮食和布匹。大家每顿吃饱喝足，一人做了一身黑色的新衣服。

    二龙山上军兵面貌焕然一新，队列整齐，精神焕发，动作整齐划一。

    晁升的弓箭队基本学会了齐射覆盖。

    时迁的机密队在山下探听情报，将青州地面的大小山贼，官军兵力都摸了个清清楚楚。

    只有李逵，一个月来带着十几个老弱病残，要么在后厨帮忙，要么是端茶倒水，要么是打扫卫生，这让李逵看向晁冲的眼神中充满了怨念。

    晁冲不得不安慰他道：“铁牛啊，你可知你身上有股神奇的力量？”

    李逵顿时被吸引住了，急忙追问道：“俺竟然不知，晁老大，快告诉俺！”

    晁冲干咳一声道：“你有以一敌百的能力。我的护卫队中，有你一人，胜似百人。所以，在危难之时，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只要有你护卫在我身边，我亦敢冲锋向前，你敢随我一起么？”

    李逵顿时大喜道：“俺就说晁老大如此安排必有深意，果然被俺猜中了。有俺护卫身边，哪个毛贼敢挡俺们去路，就让他见识见识俺的夺命三斧！”

    众人闻言都轻笑不语，李逵耿直，单纯，勇敢，有这样的人在大哥身边，也是让人安心。

    一个月的时间，晁冲的华夏历史故事也从盘古开天，讲到了如今大宋局势。

    晁冲总结道：“神话时代我们暂且不去讨论。我华夏自炎黄二帝出世，至今已有五千多年。华夏黎民以皇汉之民自称，是为汉人！大秦帝国纵横宇内，一统六国，威压四夷，是为汉人！大汉帝国北击匈奴，南镇夷狄，东扩大海，西压诸国，是为汉人！大唐百年盛世，扩疆万里，万国来朝，是为汉人！但是，身为他们的子孙，我们在干什么？东方海上小国目中无人，不来朝贡；南方宵小建业立国，吞噬边境；西方吐蕃割据，西夏列土封王；北边辽国占我燕云十六州，奴役我大汉子民数百年！如今的皇汉之民竟然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我们有何面目见那些汉唐盛世的前辈？我们有什么资格自称为汉人？”

    台下的军兵每晚听晁冲将华夏历史，一个月时间早把自己代入到了波澜壮阔的汉人历史中，对比古代的辉煌，看看如今的落魄，强烈的反差，让众人胸中憋着一口气。

    李逵这个粗人最先忍不住，高喊道：“我汉人为何到现在如此窝囊？”

    台下士兵也是义愤填膺。

    晁冲道：“若说为何我汉人现在如此窝囊，这应该问我们大宋的太祖皇帝。他欺负柴王爷家的孤儿寡母，黄袍加身夺了皇位。然后夺了武将的兵权，并将拿起兵器保家卫国的军人当成了贱民！拿着极低俸禄，脸上烫着金印，被人骂成贼配军！然后一群只知道摇头晃脑做两首歪诗，装模作样画两笔字画，身体肥胖，贪婪无度的文人统治这个国家。这些文人对国内百姓作威作福，对国外蛮夷卑躬屈膝。你们愿意被这样的一群懦夫驱使么？”

    东方啸曾经从军，听到晁冲此话，深有感触，高声道：“文人手无傅鸡之力，却到军中作威作福，胡乱指挥。打了胜仗是他的功劳，打了败仗，就让我们军兵来受罚。高俅贼子就是如此积累军功，成为了当朝太尉。”

    说完，东方啸将自己的额头头发撩起，果然有一个丑陋的金印烙在那里。

    雷霆也喊道：“被这样的懦夫指挥，你们谁会愿意？”

    台下军兵纷纷高喊：“不愿意，不愿意！”

    晁冲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道：“大宋赵家天子为何宁愿让文人领兵，也要压制武将，更把士兵的地位贬的很低呢？很简单，因为赵家太祖就是领兵的武将出身，然后用手中的兵权夺了柴王爷家孤儿寡母的江山。所以为了他们老赵家的江山不被人夺了，自然是竭尽全力压制武将。远的不说，抗击契丹多年，三代英烈的天波府杨家将的故事大家应该有所耳闻，但是如今杨家的后人在干嘛？死的死，杀的杀，还有的流落江湖。赵家天子不就是怕有人走他家太祖的路么？可最后结果如何？大宋如今没有可用的武将，一群官宦子弟充斥禁军镀金。最有战斗力的西厢军头领竟然是童贯这样个太监！”

    东方啸言道：“不错，西厢军的顶梁柱乃是老经略相公和小经略相公，可朝廷却派一个太监来做统领。有了功劳，自然是那太监童贯的，打了败仗却是小经略相公领罪。这个世道何其不公！”

    汉人有一万万人口和广阔的疆土，有深远厚重的历史和5000年的灿烂文明，无疑对整个天下负有更加巨大的责任。上古千国争霸，如今已成过眼云烟，但是皇汉之民如故！秦汉隋唐，国之鼎盛，朝代更迭，山川依旧！简单来说，民族不是国家，国家也不是赵家一族所有。晁冲自认为是汉人，却不愿效忠这个赵宋朝廷！晁冲忠于民族国家，却不愿臣服赵氏家族！

    但是这些话却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说出来就不是占山为王，而是公然造反了。

    学习华夏灿烂的历史，培养众人的民族自豪感。再对比如今大宋的窝囊现状，就相当于给众人心中埋下了一颗不满的种子，只要条件适合，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甚至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

    六月份终于到来，时迁给晁冲带来了晁盖的书信，他们已经确定好路线和动手的方案，地点就在黄泥岗。

    晁冲吩咐众人继续训练，守好二龙山。自己带着李逵，一起向黄泥岗而去。

    晁盖、吴用等人智取生辰纲的过程，根据历史的惯性，没有发生什么偏差。

    挑担的军兵和老官营与青面兽杨志矛盾很大，被晁盖等人利用。

    在炎炎夏日，被白胜的一瓮放了蒙汗药的酒全部放翻，晁盖等人兴高采烈的挑起十万贯生辰纲逃走了。

    晁冲和李逵躲在暗处，全程观看了经过。李逵摸了摸腰间板斧道：“天王做事太不爽利。只是蒙翻了这些人，他们醒了之后岂不画影图形的去捉拿？不如我去一人给他们一斧，省得后患！”

    晁冲拉住他道：“且慢。父亲做事自有主张。以父亲的武力，强攻那杨志，并非难事，可难在后续处理。截杀杨志这样的高手带领的十四名军兵，就说明必定是当地势力，而且是有一定高手的武装势力。黄泥岗附近有能力这么做的不出三家，一是梁山泊；二是祝家庄，三是晁家东溪村。若只是查这三家，只要费点功夫，总会有破绽的。可若是智取，那范围就大了去了，七八个小贼就能完成，有能力这么做的人太多，如同大海捞针，查起来几乎没有破案的可能。去年梁中书的生辰纲被劫，对方用的就是计策，没有发生冲突。父亲不用强攻，不去杀人，肯定也是出此考虑。”

    李逵听晁冲说了半天，瞪大了眼睛，最后摇了摇头道：“没听懂。”

    晁冲一笑道：“我的意思是，不要伤人。”

    李逵这次听明白了，点头道：“这个俺懂。可我们还守在这里做甚？”

    晁冲笑道：“等！”

    李逵不解道：“等啥？”

    晁冲瞅着树林中横七竖八躺着的人道：“有缘人！”

    李逵摸着脑袋道：“俺又不懂了！”

    等了不久，喝酒最少的杨志率先醒来，脚步还不是很稳，拄着自己的朴刀站了起来，看看眼前情景，悲愤的仰天大叫道：“贼老天，你待我杨志何其不公！先是用风吹翻了我运河上的花石纲，现在又害我被劫了生辰纲，让我如何回去面见恩相？”说完从怀中掏出梁中书给蔡京的礼物清单，三两下撕的粉碎，扬手甩入风中。

    杨志看到还在酣睡的大名府军兵和那个可恶的老管营，要不是他们处处与自己作对，不听自己好言相劝，非要在这黄泥岗休息，又非要喝那狗屁药酒，自己怎么会有此下场。杨志气的举起朴刀，就想将他们一个个劈死。

    但是刀举到半空，却迟迟不肯落下。杨志心中对自己大骂：亏你还是杨家后人，遇到事情就知道迁怒别人，事情既然已经不可挽回，难道还要滥杀无辜么？

    杨志经过内心交战，最后放过了这些军兵和老官营，失魂落魄的拖着朴刀前行，心中暗想：如今我前程尽毁，有家难回，有国难投，还往哪里去？不如就跳下这黄泥岗摔死算了！

    可杨志在崖边站了半天，也没跳下去。在暗处看着的李逵都替他着急，嘴里嘟囔着：“你跳呀，你倒是跳呀！”

    最后，杨志还是没跳，他想道：“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为了这点事情去死!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

    想到此处，杨志回望了那些军兵和老官营一眼，骂道：“都是你这厮们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家。””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叹了口气，一直下冈子去了。

    李逵不禁失望，骂道：“这个软蛋，犹豫这么许久，浪费俺铁牛的时间。”

    晁冲呵呵一笑，带着李逵追着杨志的脚步，走了半日，又走了一夜，天色将明时，才高声喊道：“前面英雄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