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夜谈（下）

    除了风声和些许动物发出的响动，周围便只剩下了爱理温润的低语声。

    仅仅只是抱着双膝坐在一起，就已经错觉两人心与心的距离已经贴近了。不过，爱理毕竟不知道尤利亚的内心活动，她继续说道：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带人来到这种地方。小时候这里周围根本没有和我同龄的人……所以我一直都只能一个人玩。”

    “咦……！”

    “好啦。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毕竟就在镇子的旁边嘛，住在这里的大家应该也有来过这附近的。”

    “话是这么说啦……”

    尤利亚还是有些感动。一般来讲，如果不是从心里觉得尤利亚可信的话，爱理是不会和尤利亚单独在夜里走到这种偏僻的地方谈天的。

    “呼~~~怎么样？我觉得这里的空气很清新呢。从上次去游乐园之后，我就一直想带你来这个地方。虽然这里其实什么都没有，让你失望了吗？”

    “不不不！没有那种事情！倒不如说，爱理能带我过来，我真的已经很开心了。”

    尤利亚情不自禁地看向坐在身边的爱理，但理所当然地，他根本看不到爱理的表情。这里毕竟不是城市，仅存的光线实在是太晦暗了。

    “……你这样说，我就很开心了。”

    她轻轻地呼了口气。

    “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想找你谈的话题呢。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虽然结识了大小姐，做了她的女仆……但却从来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对象。现在回想起来，刚刚认识你的那段时间，对你实在是太过无礼了呢。”

    她再度望向繁星满天的乡村夜空。在远远离开光污染之后，抬头就可以看到如此辉煌壮丽的风景。既然没办法看清她的表情，尤利亚便也学着她的动作，两人一起望着星空发呆。

    “总是骂你……打你……明明顺着自己的性子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但尤利亚却能那么温柔地对待我……仔细一想，要是没有这段契机的话，也许再过一年也没办法心直口快地对你说出抱歉呢。”

    “不不不……当时已经说过了，所以，哎……我也没有在意啦。说我温柔什么的，实际上爱理小姐才要温柔得多吧？”

    “是呢……我就猜到尤利亚会这么说。”

    爱理的嗓音格外轻柔。的确，和最初见面时的那种女超人相比，尤利亚还是更加喜欢眼下平易近人的爱理。

    “一直以来尤利亚你都是这样呢。明明是个男孩子，但是却温柔得过分，甚至显得有些懦弱。不过……我想，虽然大多数女孩子并不喜欢这种性格的男孩子，但是……唔……我觉得尤利亚你也蛮不错的。”

    “诶……”

    “不，呃，不是那种意思……我是说，在我眼里，尤利亚你的确是一位十分出色的男性了呢。虽然有些缺乏男子气概，不过却能够像这样静静地听我说话……光是这一点，我想你就已经要比我认识的大部分人还要强了呢。”

    尤利亚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不过，现在也似乎并不是他说话的时候。如果爱理今晚想要倾诉，那尤利亚也甘愿做一个默默的聆听者。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朋友呢……其实，我以前原本打算只是终生侍奉厚待我的大小姐，独自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不过，我想，或许最近这个念头开始有所动摇了……”

    明明看不清她的动作，但尤利亚总觉得现在的爱理是在看着自己。

    “……我想，或许有个人陪着自己，说不定会比孤独下去要好得多……尤、尤其，那个人还同样侍奉着自己的大小姐……”

    “爱、爱理？！”

    “诶……尤利亚，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什什什什什……我、我、我……诶，那、那个……”

    “……噗……呼呼！”

    但是，当尤利亚还在紧张得张口结舌的时候，爱理突然像是忍不住了似的，轻声笑了起来。

    “咦……？”

    “噗……真是的，只有这一点这么像男孩子吗。我可没有说过要你做我的伴侣哦？虽然至今为止和大小姐以外的其他人有这么好的关系的，你还是第一个……不过，要是想做我的伴侣的话，要求还远远不止这些哦？”

    “呼！不要吓人嘛！”

    “呼呼……抱歉啦。不过，刚才的话并没有半点虚假。至少，尤利亚……既然你是唯一一个对我这么温柔的人，我想……至少也要和你有一点点超过‘同为佣人’这种程度的关系。”

    她稍微做了个深呼吸。

    “就是……那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从来都没有过能称得上是那种关系的对象……”

    她有些尴尬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道：

    “那个……我想，好朋友是要一起度过一生的吧？”

    这句轻言轻语也让尤利亚的内心为之一震。

    在眼下的年代，还有多少好朋友是能共同度过一生的呢。

    即便是尤利亚，也格外清楚这句话的答案。

    但他并不打算那么回答。事实上，恰好——尤利亚也是格外热爱梦想的类型。

    如果，如果是爱理的话……

    那么这个回答或许就真的有所意义。

    “……我想，是这样的。”

    “……！”

    看样子是得到了某种确认的爱理，稍微顿了一会儿。

    尤利亚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好几分钟，沉默着的爱理才缓缓开口。

    她吐出的每个字，仿佛都让这清凉的夜风加重了热度。

    “能……能做我一生的好朋友吗……？”

    这是格外幼稚，宛若小孩子般的言语。

    但尤利亚却为之忍不住欣喜。

    这句话的答案，尤利亚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当然……！”

    “！”

    两人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不过，凭借着灼热而急促的呼吸和两人的话语，还是能清晰地察觉出双方的心情。

    这是毋庸置疑的。

    或许一开始在答应爱理到欧洲来的时候，这一幕就已经注定。

    在这个凉风潇潇的晚上，

    尤利亚和爱理，

    成为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