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起点即是终点

    那之后的几天里，凯莉一直都有些闷闷不乐的感觉。

    尽管这只是感觉——而判断的原因，其实也只是因为从千夜这次过来之后，尤利亚就再没见过凯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比如在吃饭时大谈工口笑话，或是趁两人独处的时候袭击尤利亚。这本身就不正常。虽然她看上去与往常无异，但尤利亚却总觉得凯莉小姐最近的心情十分低落。

    这个判断标准……老实说十分奇怪。

    但事实确实正是如此。比如现在——

    穿着围裙的尤利亚正在擦拭别墅的窗户，而凯莉小姐却反常地坐在餐桌前一言不发。

    水果沙拉的禁令由于即将到来的学园祭的关系，被特洛依下令暂时解除了。

    明明面前放着最喜欢的食物……但她却只是呆呆地盯着餐盘。此时其实早就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吃完饭的尤利亚做起了平常是由凯莉负责的善后工作，而特洛依似乎还有公务要忙，因此一如往常地提前回了房间。

    “呼……”

    指尖仅仅只是触到沾了水的窗户，都会有点冻得发僵。最近这几天气温越来越低，已经到了出门必须要戴上围巾手套的程度了。更何况是在这种夜里……做这间学园的教师真是不容易呢。

    因为，从刚才起，尤利亚就隐约看见窗外的小号公路上不断有人影来来回回地移动着。在这种已经必须要用严寒来形容的干冷夜晚里出门……尤利亚觉得，哪怕是再有敬业精神的女仆，在这种无理的要求下也会皱眉的。·

    一边小小地感叹了下，尤利亚努力地清洁着窗户。

    至于室外那边……还是等到白天之后再处理吧。更何况，现在尤利亚的工作，纯粹也只是因为有些不愿意就这么把凯莉小姐一个人丢下罢了。

    擦完了这扇窗户，尤利亚便换到另外一边去。

    擦擦擦~擦擦擦~

    或许血脉里真的有女仆基因也未可知，尤利亚对这种工作并不觉得麻烦，相对来说，甚至可以用喜欢二字来形容。

    只是……外面的情况稍微有点不对劲。尤利亚的抹布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外面……真的有人。

    如果是来巡逻的教师，肯定不会在这里徘徊十分钟以上吧。再加上外面的天气真的很冷……

    出于某个理由，尤利亚决定暂时中止擦窗户计划。他把抹布放回厨房，又把吸尘器搬出来。

    这时，凯莉小姐终于叉起一小块芒果。

    尤利亚对这种情况的原因心里有底，但他终究还是没能把安慰的话说出口来。

    吸尘器是经过了相当程度的降噪处理的，因而即便是在这种时候用也不会吵到其他人。在尤利亚拖着吸尘器来来回回转了一圈之后，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凯莉小姐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此时她已经清洗过餐盘，坐在窗户旁边的沙发上读书。·由于还有在意的事情，尤利亚便也没有再去打扰她。

    窗户……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尤利亚用手指小心地涂抹了一下，把眼睛凑上去。

    “哇……”

    由于别墅本身很小的缘故，窗户离庭院的门拱那里不过咫尺之遥。刚才这个可疑人物刚好在别墅灯光没有照到的那半边区域来回转悠，因而尤利亚也没办法看清她的体貌特征。

    不过这次就不一样了。

    她似乎刚好在盯着窗户看……

    尽管警惕意识极高的尤利亚刻意等到窗户蒙上雾气之后再去察看，但眼下的状况实在是过于明显。由于别墅内部很亮的关系，窗户旁边有没有人，一看便知。

    这位不速之客在学园的冬季校服外面捂了一层看上去相当厚实的绒外套。即便如此，那窈窕的身材还是让人难以移开目光。一头华丽的齐腰长发被束成单马尾，老老实实地待在脑后。

    不好……被她察觉了。

    看清了她的意图，尤利亚慌忙打开别墅大门，跑了出去。

    “菲莉艾娜小姐……！等——”

    黑暗的街角空荡荡的。

    除了凌冽的寒风之外，尤利亚什么都没能发现。伫立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尤利亚有些呆愣。

    她的身体素质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强……看样子比起自己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跑步初学者而言，她无疑是把自己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只是……她为什么会来？而且身为风纪委员长的她竟然去公然冒犯学园的纪律……难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尤利亚在转瞬之间就想起了她之前的梦呓。

    “不要走……吗。”

    女人心，真是复杂呢。

    ————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我还是决定要离开。这段日子里，真的很谢谢你们。特洛依小姐，凯莉小姐。如果没有二位……我也许早就被驱逐出学园了。真的……很感谢。”

    辗转反侧整整一夜之后，尤利亚还是决定要坦诚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来。

    这时正是往常已然习惯的早餐时间。仰头盯着站起来深深鞠躬的尤利亚，特洛依和凯莉都把叉子放了下来。

    “没什么可抱歉的吧，尤利亚……事情我从凯儿那里听说了。学园祭之后你就要离开这里了，对吧？”

    “抱歉……”

    “没事的。在知道艾娜那边是那种状况之后……即使想要挽留你，也说不出口呢。不是你的错，尤利亚，你没必要感到自责的。”

    旁边的凯莉小姐动用蛮力，硬是把尤利亚塞回了椅子上。但即便如此，尤利亚还是愧疚地低下头。

    “没关系的啦，我知道你总要走的……艾娜不是那么冷血的人，这一点尤利亚你应该也很清楚，呐，我给你的发圈，还在吗？”

    “嗯……嗯。我一直都舍不得戴上……那个，叨扰了这么长时间，突然就走了……真的很抱歉……”

    “想戴的话，就尽管戴上吧。如果尤利亚你回到那座公馆……可能在那之后我和凯儿就没什么机会去见你了。希望你在戴上发圈的时候，还可以想起我们来呢。呐，把头抬起来？”

    即便是尤利亚，也能看得出来特洛依现在只是在强装笑容而已。场面有些尴尬，但凯莉却像根本没有察觉到气氛似的，突然把身体贴了过来。

    尤利亚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当着特洛依的面做这种事，一时间不禁有点僵住了。和他一样，特洛依也有点呆呆地盯着她。

    “尤利亚，如果没错的话，你是要在学园祭之后才走，对吧？”

    凯莉的目光有种难以言说的狂热感。

    “啊……嗯……”

    “那就不要摆出这种表情！呐，只剩几天了，不是应该在这种时候做些比愁眉苦脸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

    虽然有点受到了鼓舞……不过这真的是从这几天来一直都愁眉苦脸的凯莉小姐口中说出来的话吗……

    “大小姐也同意吧！至少在最后关头留下一点回忆，不是更好吗？而且就算尤利亚走了，也不是再也回不来了呀！”

    “凯、凯儿……你怎么了……”

    旁边的特洛依也一副有点被吓到的样子。

    一瞬间，尤利亚的脑海里想起“回光返照”这四个字来。不过他当然没有傻到在这种时候说出口。

    不然他大概就会被动地体验一遍，生命在有些时候会是多么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