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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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看着我的眼睛,坚定地道:“静儿,淮南王不曾有过不臣之心。虽然之前朝中传来易主风言,王爷误信了旁人,以为陛下当真不是帝王之才,动过心思,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那时真的取而代之,也只是顺应朝中局势。如今陛下,君临天下,王爷哪里有不臣之心呢?” 虽然知道此处除了我们,并无别人,可当我听到“取而代之”四个字的时候,还是惊得捂住嘴巴,退出大哥的怀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大哥看了看我,背起手,抬起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常常舒了口气,道:“唉,王爷此次进京,本是上表忠心的,却不想一腔热忱,cao之过急,终究被视作无端殷勤,心怀不轨了。” “嗯?”大哥这话,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不由得发出疑问。 大哥闭上眼睛沉默片刻,等他睁开眼睛时,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王爷太过于急于表现自己的忠心,反倒……那日我千叮咛万嘱托,要王爷过些时日再完成《离sao赋》。王爷,还亲口答应我了。我这才安心的在你那里坐了一下午,谁知……在你那里得了消息,便知道王爷一招不慎了……” 大哥顿了顿,月光下,我清晰的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滑动。 “陛下下了旨意,要王爷做《离sao赋》。王爷朝得令而夕奉上,王爷这样急切,看起来是十分重视陛下。可是王爷这样的作为,在别人眼里和在陛下眼里是不一样的,先不说陛下会不会猜疑王爷此举是否别有用心,单单是王爷的这份才华…… 君王固然惜才,可也妒才啊,你以为陛下对此事的态度,我会不知道吗?只想着那日陛下急诏韩嫣卫青等人入宫,我便坐实了先前的预料。” 大哥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道:“王爷也觉得陛下读完《离sao赋》之后的赏赐有些异常,这才后知后觉,悔不当初听我一劝,便将我从你那里找了回去,可是有什么用呢?” 我并捉住大哥这番话重点,只不解的问道:“王爷到底写了什么吗?” 大哥嘴角一抽,似是没想到,我也会有这般愚钝的时候,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以为陛下是因为《离sao赋》里写了什么吗?呵呵,《离sao赋》写的太好了!都是忠君之言,佐君之道,怕是王爷竭心尽力用尽了平生所学而作,问题出在……《离sao赋》完成的太快了,太快了……” “太快了?”怎么还会嫌快呢?皇帝交代下来的任务,不是完成的越早越快越好的吗? 大哥咳了咳,侧过头去,我想他此时的若是看过来也一定是一副看傻子的神情。大哥清了清嗓子,道:“是,太快了。太急了,像是心虚了。《离sao》是屈原的绝笔,屈原是何许人物?” 他解释的这样清楚了,我也不好一点脑筋不动,等着吃现成的了。头脑一转,便了然于胸。 屈原是千古流芳的忠臣,陛下要淮南王为《离sao》写赋,本就别有用心,试探的成分居多。大哥说的没错,淮南王太急切了,反倒像是心虚了似的。 “王爷事后也知道犯了忌讳,却也为时已晚了。陛下这次怕不会轻易放下心中的猜忌了。” 其实,陛下的猜忌和忌惮早就根深蒂固了。就算这次,王爷真的听你的,晚两天在将《离sao赋》交上去,怕是刘彻也会多心——说不定还觉得你们私下商议什么反论,所以才晚了几天。左右……左右你们淮南王,已经是刘彻的眼中钉,rou中刺了,早拔晚拔,不过是刘彻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这话,我明白,大哥未必就不清楚,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毕竟,有些话,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大哥,其实……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只要淮南王没有不臣之心,以后小心行事,陛下就算心中疑虑,不安心,也只能明里暗里给淮南王一点儿不痛快,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的。” 大哥,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说道:“是吗?可是,王爷最后的命数,你不也知道的吗?” “……”我也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它们在我眼里只是一群胡乱摆放的星星,可我知道,它们在大哥眼里,却是上承天命,下喻人运的天象。 淮南王最后的命数?我叹了口气道:“那是命数,你我又能如何?只不为而为,顺应天命就是了。” “嗯,顺应天命?真的不能如何吗?真的‘不为’才是上策吗?”大哥,沉默良久,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说道:“静儿,你随我去淮南吧。” “去淮南,去那里做什么?”我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碎石。稍一用力,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滚落山崖,惊得崖下夜宿的鸟儿惊叫着飞散。 “去……去调理一下身体。”大哥温柔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 调理身体?我听了这话,便知道,这是他随口胡邹的理由,也不好直接拆穿他:“大哥,你莫不是糊涂啦,你忘记啦,这次中毒我大难不死,还因祸得福,身上的病早就好啦,还调理什么?再说,再说……卫青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大哥见崖下安静了许多,又踢了一块石头下去,道:“呵,你倒是痴情。” 随着大哥那块石头落地,那群刚刚安稳下来鸟儿,又惊觉起来,又是一片sao动。 我瞪了大哥一眼,我方才是不小心的,可他却全凭自己的玩心。好歹也四十好几,还这般幼稚,我也是服了。 大哥咳了咳,笑了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我自是不能奈他何,不过,哼。“痴情倒是说不上,只是女大不中留哦,回去给我准备嫁妆吧,别的事儿就先放一放,别cao心了,我见你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了,别总惦记着给我调理,到底我年轻底子好,你也上了年纪啦,也想着给自己调理调理。” 果不其然,大哥的脸僵住了。“上了年纪了?我正值盛年,哪里就上了年纪了。我的还想问你多大年纪了。”
没想到他竟将会我一军,我脸一红,想着自己真实的岁数和他差不多大,连忙告饶道:“好吧好吧,是我说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他开心的哈哈一笑,似是抓住了我的把柄一样,道:“我先记你一过,这事儿以后咱们再说。” 月上中天,远处的长安城灯火寥寥,人们都睡了。我也有些倦意了,只是大哥却毫无放我回去休息的意思。 “此一别,再见面,不知何时了。” “嗯,你要回淮南了吗?”我侧头看着他问。迎面而来的风,带着他身上独有香料味,比前些时日,淡了些。嗯,他身上的香味怎么有时浓有时淡,是不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不周到?不太可能,大哥是严谨惯了的,他身边的人也都是出类拔萃的。只是这香…… 大哥勾起嘴角,低眉看了我一眼,道:“已经在路上三天了。” “啊,三,三天了,你竟然敢不辞而别。”我先是一惊,又是一怒,丫的,这家伙……“不对,都上路三天了,你才走出长安城二十里路,你以为我傻啊。” 大哥忍俊不禁,大笑道:“哈哈哈,你倒是不傻,却也不十分聪明——这三日,我自然不可能只走出二十里路,我是特地折回来和你道别的。” 许久没听到他这般爽朗的笑声,我听了也不气了,只装模作样抱臂于胸前,哼了一声。 “淮南那边的旱情也十分严重,给别人去张罗相关事宜,王爷也不放心,斟酌再三还是差我去办。去的匆忙便也没能去你那里道别……我到底放心不下你,担忧你弄不清事态卷了进来,再则,怕你知道我不辞而别,埋怨我。你看,即便我不辞辛苦回来给你补上,你不还是生气了吗?” 他是真的担心我,想起那日,他匆匆走了,又匆匆来了,留下只言片语,又匆匆离开,他真的放心不下我啊。 想到这,我心也软了,也懒得装下去了,略带埋怨的柔声道:“你若真有急事,便也不必回来这一趟,叫易山和我说一声就行。” “到底是放心不下你呀,静儿,你千万不要卷入其中,莫说保一生荣华,只这一世长安,也定要置身事外啊。”大哥双手紧扣在我的肩头,似乎是想将他的力量灌输在我的身体里。 置身事外?说得容易做的难,先不说我,只说你。我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就出来了:“那你呢?你只顾着嘱托我,自己可能够置身于事外?你怕我牵扯进去,岂不知比着你,我还当真是个完全搞不清状况的事外人。你说我之前,就不能……” 大哥又咳了咳,只是这次稍稍厉害了些,我正要上前给他拍拍背,他却停了,面露尴尬的道:“……我,我回去给你准备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