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佝偻

    唐朝华有些狼狈地踏出了看守所，但当他看到等候在门外的长子唐勉和女儿唐媛时，他又努力站直了身体，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大衣，说：“那个女人已经疯了，没必要听她说那些废话。我们回去吧。”

    “疯了？”唐媛眨了眨眼，看向哥哥唐勉：“之前没听说梁美怡疯了呀？”

    唐勉似笑非笑地看向唐朝华：“既然爸说她疯了，那就疯了吧。外面风大，爸赶紧上车吧，伤口有没有疼？”

    唐朝华咳了两声，嘀咕一句：“没事。”就匆匆钻进了车厢中。

    唐媛看向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唐勉笑笑：“大概是梁美怡说了些什么爸爸不乐意听的话吧。反正我们只是想让他们见一面，把话说清楚而已。只要爸爸不要再对梁美怡有什么妄想，我们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其他并不重要。”

    唐媛想想也是，就不再纠结，跟哥哥一起上了车。

    返回市区的路上，唐媛问唐朝华：“爸爸，现在你总算相信了吧？我们以前跟你说，那个女人不怀好意，你都不相信，认定她对你有感情，不会做真正伤害到你的事。现在你总算知道谁在说谎了吧？”

    唐朝华目光闪烁地移开了视线：“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爸爸的私事跟你没关系。”顿了顿，又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你白姨？她……她在干什么呢？过得好不好？”

    唐媛很想说白若雪过得挺好，但看到父亲这副衰老的样子，决定要怜悯他一下：“我跟白姨通过电话，电话里听起来好象一切正常，实际上怎么样，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小弟挺好的，身体也越来越壮实了。白姨每天就忙着照顾他，过得很充实。”

    说起小儿子，唐朝华心中一阵愧疚。他现在伤势好了很多，可以偶尔出门了，只要外出时间不要太长就没问题。可是医生一点头放他出来，他就先来见梁美怡了，居然没想过要先去看一眼儿子……怪不得白若雪会跟他生气呢。他喃喃地说：“我应该去看看儿子的……不知道今天时间还够不够？”

    “今天时间不够了。”唐勉插嘴道：“现在回医院去，也就是勉强能赶在医生规定的时间内达到而已。爸的手臂也该换药了，如果影响了伤口的恢复，反而没有好处。爸要是实在想见小弟的话，休息两天再说吧。只要你表现好，医生会放人的。”

    唐朝华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右臂，叹了口气：“这样也好……”

    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古丽君……一直没有回g市吗？我以为她只是回京城去看儿子而已。她……她是不是真的象邓胖子的供词里说的那样，作为梁美怡的后备人选来骗我？”

    唐勉叹息道：“爸，你有必要关心这么多吗？古丽君虽然跟你有过交集，但你从来没跟她正式交往过。几年前你就知道她帮着邓总骗了你，几年后她只要露出几分对你求而不得的表情，你就相信她了吗？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古丽君或许曾经对你有过意思，但她这次再度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是为了儿子来的，并不是对你依然有感情。她确实在骗你没错，但她已经算是厚道人了。因为她是受了邓总的胁迫，而不是真的有心要害你。她和她儿子这次也算是帮了警方不小的忙，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情报，所以警方才能这么快将邓家叔侄绳之于法。”

    唐朝华听了，心里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噎住了。古丽君不是真心想要害他，这不代表着什么，她如果对他有真爱，就不会骗他了。她可以向警方提供情报，也可以向他说出真相，可她直到离开前的那一刻，也没跟他说过实话……

    唐朝华重新又沮丧起来，过了好半天，才问女儿唐媛：“我是不是真的……很自以为是？总以为身边的女人对我一心一意，其实她们都只是在利用我而已，是冲着我的钱来的？”

    唐媛诧异地看着他，想了想：“我觉得，她们最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有过真感情的吧？只不过被你的所作所为伤了心，后面才开始说起谎来的。要是性格直率一些的，就象我妈那样，会直接跟你分开。要是阴险一点的，象梁美怡那样，就会装作依然对你深情无比，却暗地里给你挖坑谋夺你的钱财。从一开始就冲着钱来的话，你应该也不会看上了。”

    唐朝华连忙说：“怎么会？我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许我对你白姨是有些过分了，但她之前也没生气过呀？还有梁美怡，我自问从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可刚才她却对我说，我眼睁睁看着她坐牢却不救她，她恨死我了。”

    唐媛心想，白若雪也许才是那个一开始就冲着钱来的人，只不过是掩饰得好一点。但白若雪目前可以说是他们兄妹的盟友，她当然不会拆穿对方，就只拿另一个例子说事：“梁美怡本身就不是好人，自私自利，三观不正，为了自己的目的就能下手害人。别说你只是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做了一个公民应该做的事，只要你做的事不顺她的心，她就会怨你恨你。这种人你何必要上心？就算没有坐牢的事，只要她生不出孩子来，你不肯把全部财产留给她，她依然会恨死你的。难道当初她没有暴露出罪行，还没被警察抓起来的时候，就没有跟你为了钱的事产生过矛盾吗？她本性如此，只是喜欢嘴上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你有什么好纠结的？”

    唐朝华陷入了沉思，半晌，才苦笑着说：“是啊，说到底，只不过是我从来没有认清楚她的真面目而已……”

    这次他真的沉默了，直到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才再次开了口，这次是对着唐勉说的：“公司的事……就交给你了。好好干吧。那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你……你是我的儿子，不要让我的心血白费。”

    唐勉笑了笑：“放心，我自问做得还不错。”唐媛也点头：“是啊，爸，我看哥哥做得比你还好呢。”

    唐朝华勉强笑笑，转身走进了医院里，佝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