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休书难求
夏青衣仰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符司睿,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刚刚从舞台后方走出来的娇小人儿,她的双眼顿时充满了怨愤,凭什么睿哥哥今晚一直盯着那个女人看! 虽然自己编排的舞蹈也很精彩,但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输了,夏青衣咬着下唇,双拳紧握,不甘心地想:自己苦苦排练了一个月的舞蹈却输在了不能像她的舞蹈那样撼动人心! 听着至今仍未停歇的掌声加上符司睿久久未收回的视线,她狠狠地看向她的对手——那个论相貌、身材、计谋全都不如自己的小户人家出身的柳暖儿,是自己小看她了,她以为像她那种只会读书刺绣的女人肯定从未练习过舞蹈,没想到她是深藏不露,而夏依兰和自己却给了个机会她大放异彩! 如此一来,她这个祁朝第一舞者的桂冠岂不是要易主!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无论是名声、权力还是男人,她全都要牢牢握住手里,她看着正笑得开心的柳暖儿冷哼了一声,不用多久,她要那个女人再也笑不出来! 符司睿见那小人而自从从舞台后方走出至今没有看过自己一眼,他心中划过一丝不满,本来还想称赞她精彩的表演的,现在看来她身边的人对她说得够多的了。 她轻靠着他柔声问:“睿哥哥,你什么时候休了她?” “这个……” 听见他略为迟疑,夏青衣不禁有些心慌,毕竟自己为了他心甘情愿地逃了婚,不然谁能带得走她?她听闻楚墨雪也于当日娶了别的女子为妻,如果要回到他身边那是不可能的!事到如今,她若是坐不上摄政王妃之位,难道要她无名无分地跟在他的身边?那别人会怎么嘲笑自己? 她故作担忧地问:“难不成睿哥哥你是爱上了她?所以才不舍得休了她?” 符司睿愣了一下,他爱上柳暖儿?真是荒天下之大谬,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因被夏青衣试探而心生不悦,皱眉道:“青衣,我对你的心意是如何你不知道吗?不休她是因为、因为她如今正为圣上的太傅,如果贸贸然把她休了,怕惹圣上不快,等再过些日子吧。” 真的是因为这样吗?夏青衣舒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我爹知道我无名无分地跟着你,夏家肯定丢不起这个脸,很快他又会让我改嫁他人的,所以睿哥哥你要为我们的将来着想啊。” 她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当初符司睿会娶柳暖儿也是因为自己用计逼他的,他是眼高于顶的人,又怎么会看上这样平凡的柳暖儿呢?现在自己用夏家来压他,他应该很快就会找个理由把本是替代品的柳暖儿休了吧! 符司睿沉声应道:“嗯。” 这时一个宫女恭敬地对夏青衣道:“夏姑娘,太后让你在宴会结束后去一趟清心苑观赏秋菊。” 她撇了撇嘴,心烦地应道:“知道了。” 她今天输了比试本来就心烦,让符司睿休了柳暖儿又被拒绝,现在夏依兰让人来传令,难不成还想教训她吗?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试,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早已为他们准备了一场好戏,自有办法将他们逐个击破! 戌时将过,这场奢华盛大的寿宴也落幕了,许多宾客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了,就连符司城也不例外,楚霏霏苦恼地看着酩酊大醉的丈夫,喝喝喝,酒有什么好喝的,现在还得让人扶他到轿子那边!真是烦死人了! 楚墨雪看着楚霏霏那有事相求的眼神,叹了口气低声对梁霜降道:“你先行回去,等我送了三王爷和姨娘回去后再过来。” 见她首肯后,他认命地站了起身走到符司城的身边使劲扶起虎背熊腰的他,然后就往御花园的入口也是出口处走去。 楚霏霏因为奴役了楚墨雪而在一旁偷笑,见两人走远,她在梁霜降耳边低语:“暖儿,你最好把手指上的戒指拿掉,毕竟那天很多人都见过这枚戒指,姨娘瞧墨雪对你那副上心的样子,这个戒指应该是有机关不让你轻易拿出来的,这家伙也真是过分,连他母亲唯一的遗物也不好好珍惜!还有,你有空要来三王府看姨娘啊!” 楚霏霏温柔地对她眨了一下眼后也跟着他们走了。 梁霜降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她手也不是很粗,怎么会戴得进去拿不出来?原来是楚墨雪搞的鬼!她那一桌走得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想还是跟符司睿说她先回去吧,于是她抬头看向她旁边的那桌,发现他们那一桌也是走得只剩下他和夏青衣,他们不走是为了等自己吗?她连忙大步走到他们的身边乖乖站着。 符司睿见她终于知道要过来了,站起身来对夏青衣说:“刚刚太后让你宴会结束后去赏菊,我就和她先回去了,轿子留在这里给你等下好回摄政王府。” 听到他这么贴心,夏青衣甜蜜地对他笑了笑,然后狠瞪了梁霜降一眼才转身离开…… 梁霜降被她大眼一瞪,无辜地撇开了脸,又不是自己想要和符司睿独处的,干脆就趁这个机会让符司睿休了自己吧? 因为身高的差距她抬头看了一下他,发现他也正在审视着自己,她连忙低下头,难道他看出了自己不是柳暖儿? 符司睿见她又像以前一样不敢直视自己,只是觉得两人间的这种沉默的相处很是熟悉,他柔声说:“走吧,我们回家吧。” 这句话怎么让梁霜降听得特别别扭,难不成他打算和她走着回去?她等着他先走,自动跟在他的身后,不是她不敢和他并肩走,只是习惯了,无论他是跟香湘同行还是和夏青衣同行,她都是跟在他身后,现在她估计他也不会想和自己并行吧? 月夜下,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那条林荫小道中,纵使路上宫灯高挂,却还是让人感觉阴森可怕。 很不幸,符司睿竟想起了她与楚墨雪在一起时有说有笑,此时见她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后,他有些不高兴,故意放慢脚步等她走上来,谁知道她竟然也跟着放慢脚步,真是气死他了! 他转过身看着紧张兮兮的梁霜降问:“你为什么总是走在我后面?” 走在他身后还有错?难不成其实符司睿并不想和自己同行回摄政王府?被他问得有些尴尬,她只好答道:“既然惹得王爷不快,那请王爷先行回府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高兴了?” “呃?那王爷的意思是?”她又不是聋的,听他语气都这么凶,居然还说没有不高兴?难道是自己丢了他的脸,所以他才会故意找茬? 符司睿对她木讷的反应翻了个白眼:“我让你和我并肩走,我有事要问你。” “哦,好的。”她想,问来问去还不是问自己舞哪里学的。 但没想到他问的却是:“为什么今天不坐在我身边?” 大哥,这是你允许的啊!梁霜降内心在奔腾,然而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答道:“三王妃盛情难却,而且王爷你也允许了。” “那舞蹈从哪里学的?” “上台前三王妃教我的。” “很精彩。” “谢谢王爷夸赞。” 这种毫无乐趣的一问一答难为符司睿居然还能问得下去:“上台前,青衣和你说了什么?” 终于问到重点了,梁霜降顿时振奋了起来,停了下来很认真地跟他说:“王爷,写休书吧。” 怎么每个人都让自己休了她,为什么包括她自己也这样说?符司睿眉头紧蹙,面若寒霜地问:“柳暖儿,你是什么意思?” 她不急不缓地道:“王爷,在中秋时我已经说过让你们再续前缘,如今你都把夏姑娘抢回来了,怎么也得给别人一个名分吧?”还能是什么意思,让你把自由给我啊! 他闻言,面色缓和了一点,但语气还是冷得可以冻死人:“此事不用你cao心。”
见他想回避,梁霜降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她立刻动容地说:“王爷,我想得很清楚明白了,这摄政王妃的位子不适合我,你把我休了然后再明媒正娶夏姑娘,你们就可以双宿双栖了!” 符司睿冷笑了一声,不屑地道:“我把你休了之后呢?你以为楚墨雪就会娶你吗?” “当然不是了!”不好意思,他已经娶了…… “那你为什么那么想要收我那封休书?”他咄咄逼人地发问,似乎想从她嘴里问出个所以然。 梁霜降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说:“我不过是想把摄政王妃的位子还给夏姑娘,我不想王爷再错过这个机会!” “那你太傅之位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圣上面前装可怜?”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她不会傻到说出来的,她无奈地说:“太傅一职不过是闹着玩的,真正做决定的人是皇上,我平时不过是说些典故给皇上听而已,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王爷你的坏话。” 符司睿也相信她的话,如果她有那么大的能耐就不会在摄政王府里被人欺负也不吭声了,他突然想到在中秋节的时候,柳逸颜曾说过如果他不好好对她,就写休书给她,难道是因为自己对她太差了所以她才会想要休书? “是不是府中有人在欺负你?” “府中上下对我都很好,没有人欺负我,我想要休书绝对不是因为被欺负。” 他叹气,不解地问:“若是我休了你,那你以后怎么办?” 这问题问得怪,还能怎么办?反正楚墨雪对自己说过他可以做到世上再无柳暖儿这个人,那她便以自己的名字活在这世上就好了,她眼珠子一转,他该不会以为自己会问他拿赡养费吧?她差点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若一得休书,离开时我不会带走摄政王府一样东西,而且从此你我便是陌路人,我是生是死都不会再打扰王爷你。” 为什么她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什么是生是死都不会打扰他,本该是由他说出口的绝情话为什么会被她说了出来?为什么本该雀跃的自己听到她这样说心情会沉重不已? 符司睿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突生一种让人窒息的酸涩感,他无法忽视这份酸涩感,唯有沉声问:“柳暖儿,何至于此?” 梁霜降有点无语,自己已经给足他面子让他写休书,他怎么还那么啰唆?说来说去她的回答无非就是放过彼此,好好过下半辈子,他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还非得让自己一遍遍重复,最可惜的是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不能由女方写休书,所以她才被迫在这里跟他讲道理。 她柔声答道:“我不过是想王爷你过得开心罢了,我们没必要互相折磨对方。” 她说得对极了,他实在无言反驳!自己明明那么讨厌她,休了她再娶青衣也是理所应当的,只要用七出之条中的无子为借口,就可以将这条束缚着不情愿的自己的红线斩断,但为什么到了现在他还在犹豫着?为什么他胸口的那股窒息感久久未散?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左右自己的情绪? 符司睿觉得他心中有太多疑惑要解开了,他暂时不想看到这个女人的脸,于是他冷声地扔下了一句“你自己回去吧”便不再等她大步朝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