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曲水流觞
自从那场肆虐了几天的狂风暴雨过后，楚墨雪也遵守了那个诺言，这一个整个月都没有来找她，即使平时她在御书房和符宇轩商讨政事，也没见过他一次，不知道他是外出办事还是故意避开自己，不过无论是什么都好，反正她都决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在这一个月间祁朝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陈殊一行人在江南治水很顺利，当他们到达江南后及时动工筑河堤，顺利地避开了大江河的第二次涌潮，成功地保住了两岸百姓的房屋、田地以及翠绿的庄稼。 二是镇守江南的邺王叶秉因为在新婚不久后便染上了一种奇疾，久病缠身的他撑了一年半，终于在七月中旬时油尽灯枯仙逝了……由于江南是祁朝主要生产粮食的地方，一旦无人管理，恐怕来年整个祁朝征收粮食就会成问题，为避免大面积闹饥荒，所以必须尽快确立邺王的新人选；符宇轩思虑种种因素最终决定的人便是当朝的光禄大夫柳逸颜，虽然他并没有为祁朝立过什么大功，但他身为幽言楼长老的同时也是阳新公主的驸马，这刚好可以堵住夏家人的嘴，所以当小太监当朝宣读圣旨时，夏家的人各怀鬼胎，可能大家都以为强势的阳新可以控制住文弱的柳逸颜，所以基本上没有人反对。 梁霜降虽然支持符宇轩的这个决定，却不禁有点落寞，那么宠她的大哥即将要离开皇都前去江南赴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但转念一想，要是大哥在江南当邺王，那自己要是去江南也不怕没人照应。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叶秉的遗孀夏青衣按照规矩把玄武的信物拿回皇都上交给符宇轩，再由符宇轩在朝上当着众多文武百官的面授予新的邺王，示意器重与名正言顺，随后大哥便会带着阳新一起下江南。 她唯一庆幸的是——爹因为在皇都还有官职在身，而且两老也怕去了江南不适应那边潮湿的环境，所以最后决定留在皇都——至少自己还有亲人在身边，倒也有点心理安慰，而且再过几个月她也能回府探望爹娘。 小芝端了一盆水进房，替她拉起床上的用金丝银线绣着凤凰的深红色帷幕：“夫人，起床啦，今天适逢中秋佳节，王爷请了不少人来府中相聚，还派了人请夫人你一定要过去。” 不知不觉一年已过大半了，这么快就到了中秋了，梁霜降起身伸了个懒腰，幸好自己来这里也不是虚度光阴，她想了想小芝说的后半句话，好像有点不对劲，于是怀疑地问道：“小芝，你说是哪个王爷派人来请我？” “还能有谁，当然是摄政王了。”凌儿咬着个馒头缓缓地走进来，幸福地感叹道：“诶，好饱！” “他为什么要派人来请我，自从我当了太傅后，他不是嫌我丢他的脸，每次见了我都没给过我好脸色，怎么今天突发奇想还让我出席这种聚会呢？” 小芝也配合地道：“要是不请夫人，可能别人会说他小气吧。” 梁霜降觉得小芝说得对，不然这种皇亲贵族交流会他干嘛喊她去，她有些头疼，叹了口气道：“唔，还是小芝说得有理，那我这趟不就是非去不可咯，不然等下又说我不给他面子巴拉巴拉的。” 等她洗漱完毕后，凌儿知道她不喜欢过于隆重的服饰，便挑了一套绣着绿色祥云花纹的深衣加上嫩绿色裙摆的小曲裾替她穿上，这套小清新显得她整个人都充满了灵气且不失大体；小芝再替她梳上娇俏可爱的发髻，然后在翻她首饰盒的时候看到了某样东西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夫人，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个蓝莲花步摇的？好漂亮！” “没买啊，我哪有钱买，给我看看。” 小芝一手托这那朵开得张扬的蓝莲花，一手托着丛莲花后滑下来的流苏——这步摇大约有十几条流苏，每一条流苏末端都垂着一颗珠圆玉润，白皙无暇的小珍珠，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小芝看到每一颗珍珠都是一样大小，形状圆润，而且粒粒色泽光亮，必定产于南海，先不论那块雕刻成莲花的蓝玉，光是这些珍珠就千金难求了，再看看那雕工精细的蓝莲花，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玉髓，反正绝对是祁朝难道一见的质地！这支表面看似平常，实际上却是价值连城的步摇她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富可敌国的墨王送的，她就说前一段时间墨王怎么都不来，原来是特地为了夫人打造这把步摇，他对夫人的这份情实在也是难能可贵。 梁霜降接过这支步摇后，随意拿起来翻看，吓得小芝和凌儿都心惊胆战的，纷纷伸出手在步摇下面护着。 “你们……这是怎么了？” 凌儿尴尬地笑着道：“我、我想看看珍珠。” “哈哈，我也是啊。” 她笑着递给了小芝：“拿过去就是了，不用看得那么辛苦。” “瞧夫人好像也蛮喜欢的，那小芝就替夫人就别上这一支步摇。” 小芝拿着步摇轻轻地替她别上了发髻，然后抽出几支以银丝缠绕而成的珍珠蝴蝶朱钗插上，再拿过铜镜给她看了下今天的发髻是否满意。 只见她似有很深感触般叹了口气：“果然是人要衣装，打扮得那么华丽跟我平时的画风不太一致啊。” 凌儿听到外面再起通传声，拿起胭脂盒就往她脸上抹：“夫人我们得快点，王爷派人来请了。” 待梁霜降一行人赶到符司睿待客常用的湖心亭，发现他、香湘以及一部分其他人早就围着一个大圆桌入座，估计今天请来的都是自己人便不用分什么上中下位。 她瞧见坐在符司睿右侧的香湘身旁还有空位，在行礼后她便坐在了香湘的旁边，没错，她就是不想靠近符司睿，就怕等下不小心又惹恼他，而且估计他也不会希望自己坐在他旁边的。 她挥了挥手让小芝上前，她小声地道：“你们先回去吧，别在这里站着了，不然得多累啊。” 小芝知道她心疼她们，所以也不多说，点了点头就和凌儿以及其他侍女退下了。 随后，还有其他一些宾客陆续入座，而符司睿身边的座位也被比她迟来一点的三王爷坐了，直到最后自己身旁的三个座位依然是空着的，不知道是自己太吓人还是有人没来；坐了有一会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不等了”，其他人就开始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觥筹交错，畅谈人生；只有她既喝不了酒也不想应酬其他人，唯有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等着这场宴会结束，真是的，大早上喝什么酒啊。 酒过半巡后，有两个姗姗来迟的人出现在岸边正往湖心亭匆匆走来，三王爷瞧见了笑骂：“这两小子终于来了，本王都等得不耐烦了！” 梁霜降闻言看向来人，这不是大哥和楚墨雪吗？原来他们今天都来了啊……她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了楚墨雪的身上，只见他束起了墨发，穿着一袭白衣，迎着飒飒秋风把衣袖都吹开，再配上他那魅惑众生的脸，宛如天神落凡间。 回过神来，那人早已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还好大家都看傻了这下凡的天仙，谁也没有发现她的异状。 她不能上朝议政，也无法经常和大哥见面，现在见到了一直没机会见面的大哥，她心中有些雀跃，却不得不低声地喊：“大哥。” 柳逸颜见了自家小妹当然开心，刚想坐在她身边的位子好好叙叙旧，却被楚墨雪似是无意地挤到最远的位置上，而他也跟着落座在大哥的旁边，也就是说梁霜降右侧还是空了一个位子，难道还有人没来吗？ 此时，有些微醺的三王爷举着自己的酒杯站了起来，对着柳逸颜和楚墨雪兴奋地道：“让你们那么迟来，赶紧自罚三杯。” 楚墨雪倒也没说什么，听话地喝起了酒，而大哥却略为抱怨地道：“大清早的，买什么醉。”看来只有他们兄妹的思维是正常的…… 三王爷倒也没有不快，反而拿杯子大老远地碰了碰他的杯子：“你小子，让你喝就喝，再啰啰嗦嗦的信不信等下收拾你。” “喝喝喝。” “你小子就是矫情。” 梁霜降想起了那句“贱人就是矫情”的话，差点笑了出来，三王爷拐着弯骂人呢。 本来和柳逸颜喝得畅快的三王爷话锋一转就转到了楚墨雪的身上：“墨雪啊，你瞧瞧他们，全都成家立业了，你都二十好几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我在像你这个年级都有俩孩子了，你快告诉皇叔你喜欢哪一类型的女子，我回去就让你皇婶婶好好给你介绍几位。” 楚墨雪摇了摇头，神秘一笑：“不劳皇叔cao心了，我早已有了意中人，今日我也有请那位女子来，等下她就到了。” 梁霜降闻言心中一窒，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僵住了，半响她才回过神来，她用眼角扫到同样震惊、难以置信的香湘，她生怕自己也是这副愚蠢的模样，赶紧定了一下心神，低下头拿起了面前的酒杯轻啜一口，淳酒入喉，整个嘴里都是火辣辣的，刚好可以转移心中的窒息感，她在试图把自己伪装得极其自然。 她一边在心中怒骂着自己的愚蠢——就是说嘛，楚墨雪怎么会看上自己，他一定是开玩笑的，这不，才一个月就那么快找到了新欢了，都怪他说哪些有的没的，这样反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另一边却忍不住好奇，这样的女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