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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又见白色,无期之约(六)

    在梅岭入口,有一家断崖客栈。三月之后,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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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岭,即大庾岭,又称塞上、台岭、寒岭、东峤,为五岭之一,因唐代张九龄监督开凿新路,命道旁多植梅树,故又名梅岭。

    对于这个名字,上官无伋并不陌生。白雪城就位于岭南,在只身前往大漠之前,她就时常往来于中原与岭南之间,偷偷地闯荡江湖。作为连接岭南、岭北的交通咽喉,梅岭上自然有不少客栈,但对于这家位于梅岭入口的客栈,她却是从未听说。

    但她还是要找。

    只要世上真的有这家客栈,她就一定要将它找到。

    她也确实找到了。

    清晨,当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洒到上官无伋的脸上时,她仰起头来,仰望着这块略显破旧的匾额。客栈位于一座峭壁之上,前面是高崎险峻的山路,后面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而匾额上直接用利器刻上去的四个并不工整的大字正好将这个情形形容地恰到好处:

    断崖客栈。

    上官无伋眯起眼睛。

    她不知道南宫绝怎么能找到这个地方,也无法想象这样一家人迹罕至的客栈是如何维持生计的。从开封到此地相隔万里,她记不清这一路上换了多少匹马,迎来了几个日出与日落,记不清这些天来她究竟吃了几顿,睡了几个时辰。当她看着这四个字时,她甚至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兴奋、期待、喜悦,或者是失望。

    她唯一清楚地是,她可以停下来了。

    “阿山,来客人了。”

    门内隐约有个老人在喊,好半晌后一个扎着头巾的年轻伙计才推开门,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打尖还是住店?”他头也不抬地问。

    作为一个客栈伙计,他的态度无疑太过冷漠。但上官无伋却无暇理会:“我要住店。”

    “普通客房三两,上等客房十两,通铺二十文,你要哪一种?”

    “南宫绝住哪种?”

    “谁是南宫绝?”

    “你不认识?一个穿白衣服的年轻人,年纪大概二十来岁,长得很英俊,态度冷漠,不怎么喜欢说话。有印象吗?”

    “没有。”

    “他从京城来的,随身带着一把软剑。”

    “我说了没有。”伙计不耐烦地道,“你到底住不住店?”

    “他叫南宫绝,”上官无伋似乎没有听见,接着道,“这是他的剑。”

    她的手往肩上一抹,解开背上的细长包袱,抽出了一柄软剑。剑柄雪白,剑锋冰冷,明亮如镜。手腕微一用力,剑身颤抖,发出“嗡”地一声低鸣。

    伙计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她穿着一件紧身劲装,上面的污渍已经完全掩盖了衣服原先的颜色与花纹。头发乱蓬蓬地垂在背上、肩上,整张脸都罩满了尘土,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外引人注目。

    伙计看着她的眼睛。

    “想起来了吗?”她又问,“南宫绝,二十来岁,永远穿着白衣服,不喜欢说话……”

    “那你呢?”伙计突然打断她的话,上下打量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客人,“你不喜欢洗脸?”

    上官无伋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脏兮兮的脸颊,瞪眼道:“我凭什么回答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伙计转身就往回走。

    “站住!”

    上官无伋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后者皱着眉看着她沾满血迹与污渍的手指。

    “你一定见过他!”她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他-在-哪?”

    伙计冷冷地看着她。

    “说!”

    她的手闪电般上移,扣住了他的喉咙。

    伙计还是冷冷地看着她。

    这冷漠的眼神实在太相似!以至于她刚接触到他的目光,心里就不由微微一颤。

    “你认识他?”她惊讶地道,“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到这来住店?他现在在哪?”

    “我凭什么回答你?”伙计冷漠地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上官无伋一震,松开了手。

    伙计又继续往回走。

    “等等!”就在他将要跨进门槛的时候,她开口了,“你……你刚才问我什么?我为什么这么脏吗?因为我没时间,我要赶路。”

    “赶路?”伙计停下脚步,“赶什么路?走了多久?”

    “我没记。”

    “那出发地呢?你也没记?”

    “开封。”

    “河南开封?”

    “对。”

    伙计终于转过头来,再次将眼前的客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一个女孩子跋涉万里从开封赶到梅岭,甚至一路上连停下来洗个脸的功夫都没有,仅仅只是为了打听一个白衣男子的行踪。那么无论他知不知道答案,似乎都不该拒绝回答。

    “你还有问题吗?”上官无伋狠狠地瞪着他。

    “没有。”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点,“该你问了。”

    “他在哪?”

    “不知道。”

    “那……那他来过吗?”

    “那要看你问的是哪个时间了。去年来过,前年也来过……”

    “今年!今年二月二十之后!”

    “没有。”

    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从这双漂亮的眼睛中一闪而过,上官无伋停顿了片刻,这才有些失望地道:“没关系。我在这等他,他总要来的。给我开间客房”

    “要哪种?”

    “就要他平常住的那间!”

    “十两银子一天,吃饭另算。你要住多久?”

    “离五月二十还有多久?”

    “四十八天。”

    “那我就住四十八天。”

    “一共是四百八十两。先付定金五十两。”

    “是他约我来的,自然等他来了再付。”

    “他什么时候来?”

    “四十八天之内。”

    伙计往门内望了一眼,似乎是在询问某人的意见,随后又不经意地瞄了眼客人身上厚厚的尘土,冷淡地道:“好吧!他是本店的老主顾,你的房钱可以先挂他的帐上。但要是四十八天之后他没来的话……”

    上官无伋的身躯微微地颤了颤,一些灰尘从她的头发上洒落下来。她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可怕的目光盯着伙计,盯了许久许久之后才缓缓作了回答:

    “如果他没来,你就永远都收不到这笔账了。因为……”

    她没有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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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哪?

    他在做些什么?

    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在岭南的某个地方为裕王办事?还是临时出了情况,而赶去了别的地方?

    她又究竟该怎样才能找到他?

    她都不知道,也无需知道。她只知道他们之间有一个约定,而他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违背这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