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一直一个人
千本双手抄在口袋里，白大褂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他哼着小调似乎丝毫不在意胸口上的伤口所带来的疼痛。 这是研究所的通道，狭窄的两边是单调的白色，天顶没有任何装饰，密封的走廊阳光无法透露分毫。冗长而阴森，要不是还有明亮的灯光，在好似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千本，住手吧！”充满怒气的话语，像是来自地狱的警告。 千本停了下来，眯了眯眼，却没有转身。因为不用转身，他也知道背后站着的人是谁，那显得有些苍老的声线，怒气在其中穿梭，最重要的是，熟悉的味道是如此的浓重。 只感觉脑袋一凉，金属质的触感抵在了后脑勺上，空心的中央透露出冰冷的气息，似乎子弹随时可能从其中出来，贯穿面前的一切。 “停止那个计划吧！”背后的人说道。 千本没有一丝慌张挂在脸上，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不可能的。” “你不怕我杀了你？”背后的人大叫。 “你就从来不敢杀人，不管是在实验的时候，还是在平时。你不过是披着信徒衣服的刽子手罢了。”千本转身，正对着枪口还有那一张苍老的面孔，“整天把大义挂在嘴中，如果没有你，又哪有这个计划呢？如果没有你，又怎么会有我来重启这个计划呢？我是该叫你罪魁祸首，还是老师啊？” 老所长一阵颤抖，手指轻扣在扳机上，却怎么也无法按下，像是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直到过了几分钟，他像一个泄气的气球，无力的摔倒在了地上，老泪纵横，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 千本蹲了下来，看着昔日恩师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一丝不屑与嘲讽，两手一摊，“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不就是想骂我吗？然后再说些，早知不将我带入研究所之类的话语，我想，我猜的没有错吧？” 他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迈开脚步转身往前走去，通道的尽头是紧锁的封闭门，序列2此时就在里面接受着手术。在到达封闭的一刻，他停了下来，再次转身，微微一笑。 “我的确得感谢你的教导，所以，接下来你只需要在背后看着你的学生站在这个领域的巅峰，用科学的力量为人类世界打开另一个局面就好了。” 封闭门缓缓升起，如同接引之门，里面的白光灯明亮刺眼。千本一脚踏入，随之缓缓落下。枪声响起，却是全打在了封闭门上，更像是一种宣泄，而不是想要杀人。 轰然落下，隔绝了所有，包括年迈的老者。 ... 研究人员在听到枪声后都愣了愣，在看见千本进来之后，都露出疑惑的目光，像是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千本并没有给予他们答案，一进来便将目光投放在还躺在手术床上的序列2，皱了皱眉。 序列2紧闭着双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很是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她的脑袋上被白色纱布缠绕着，干涸的鲜血在上面清晰可见。 “恢复情况如何？”千本问道。 “比预想之中要快的多，强大的异种血脉的修复能力在其身上有着显著的体现。” “倒的确是一具好的容器。”千本说，“大概几时能苏醒。” 话语刚落下，序列2的眉头就微皱起来，纤细的小手也是随之抬起，在眼眶四周揉了揉，缓缓的睁开那双瑰丽的瞳孔，像是早晨初醒的少女，朦胧与惺忪交织在了一起。 她皱着眉头看着四周的环境，又是伸手拆开脑袋上包裹着的纱布，露出包裹在其中的一头秀发。干涸的鲜血已经凝结成硬块，零零散散的脱落下来。 研究人员震惊的看着这一画面，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在他们的脑海中，刚刚接受完手术的异种，血脉的修复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在大半个小时里就恢复的完好如初，但面前的序列2超出了他们预计之外还要遥远的估测。 千本也是砸了砸嘴，瞳孔露出狂热的目光，“不错，这基因太过强大了。” 序列2转过头来，看着千本，嘟起了嘴，从床上跳了下来，“我jiejie呢？” “jiejie？”千本皱眉，“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 序列2摇头，“不记得，但我记得我有一个jiejie，对我很重要。只是这个jiejie，是一个物品，还是人呢？” 千本松了一口气，如果说序列2在大剂量的稳定剂下还记得以前的大多数事情，那么说明这个强行唤醒是不可用的。因为拥有以前记忆的混血种是不可控状态，容易进入失控而导致一些无法挽回的结果。 “接下来你去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帮你找回jiejie。”千本露出和蔼的笑容，这在研究人员眼里像是一个人贩子。 序列2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 “你知道异种不？”千本问。 序列2点头，“我就是异种啊！” “对的，你帮我杀掉一些异种，我就帮你找回jiejie。” “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千本揉了揉额头，突然灵机一动，“因为他们想杀你的jiejie啊！” 沉默，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杀意如同夜晚的凉风，突然就拂过众人的身体，不禁微微一颤。眼前的序列2瞳孔中流转出怒色，宝石般的瑰丽让人心惊。 千本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几名研究人员说道：“带她前往战场吧。” “好的。” 研究人员恭敬的给予回答，迈开脚步就要带序列2往外走，但是，又被千本的声音所打断。 “注意寻找序列18，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折断她的四肢，只要留着一口气，也要给我带回来。”千本沉重的交代道。 研究人员点头，随即对着一旁的序列2笑了笑，“走吧，序列2，我带你去找想要击杀你jiejie的异种。” 序列2舔了舔嘴角，像是看到了期待已久的食物。随即，她又是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满，等了研究人员一眼，“我有名字，我叫苏薇，不叫序列2。” ... 傍晚的阳光看起来总让人感觉有点萧瑟。 火红色的天际宛如燃烧的火焰，原本洁白的云彩和湛蓝的天空被红色与昏暗所替代。属于夜晚的明月不知在何时爬上了地平线，若隐若现的挂在与夕阳相对立的方向，没有耀眼的光辉，与火红不成正比。 艾晓玲没有穿着她所喜欢的华丽长裙，而是换上了简洁的休闲装，长裤短袖，介于春夏之间的风格穿着。而在她旁边的樱井铃，一如既往的热裤短袖，白皙的大腿裸露在空气之中，显得十分清凉。 “还要等多久啊？”樱井铃有些无趣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艾晓玲也是露出无奈的神色，看向身后的异种大军，又看向前方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黑点，“怎么这么慢呢？” “不会是他们已经发动了攻击，而我们还不知道吧？” “你觉得K像是会疏忽细节的人吗？” 并没有得来樱井铃肯定的回答樱井铃皱了皱眉，脑海中浮现出K的模样，记忆中，她和K的接触不多，但每次见到只觉得对方像是一个很优雅的男人，所谓的疏忽细节，却是不得而知。 “再等等吧，反正也不在乎这么一点时间。”艾晓玲甩了下胳膊，有意无意的看向天际的一个方向，“也不知道艾小白到家了没有。” 樱井铃撇了撇嘴，“应该到了吧，都快两天的时间了，2区离9区也不算太远。” “你似乎很讨厌他？”艾晓玲笑了笑。 樱井铃没有说话，毕竟艾小白是艾晓玲的儿子，在一个母亲的面前说讨厌其儿子这种话语，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不过，现在的樱井铃的确很讨厌艾小白，不是一般的讨厌，甚至在知道叶子死去的消息后，生出当初没有把艾小白带回9区就好的这种想法。 如果艾小白没有否定自己已经踏入了9区生活的决心，那么叶子也不会陪他前往2区，那也就代表着叶子不会被执行部围堵而死亡。在樱井铃心中，早已将所有的错误归根到了艾小白的身上，只是奈于艾小白是自己大姐的儿子而不敢言语。 “小白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艾晓玲叹了一口气，瞳孔中是无尽的夕阳火红。 樱井铃撇过头去，也不看艾晓玲，心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且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不是可怜每一个可怜的人造成一个悲剧的后果就能得到所有人原谅的。 艾晓玲并不在意樱井铃的生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他从小就一个人生活，小时候他的父亲就已经离去了，而我也是紧随其后因为鸠鸽的召唤而离去，将他一人留在了3区。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平时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是否有朋友，是否开心，是否充实。” 她撩了撩迎着晚风飞起的长发，抿了抿嘴唇，“但我每次回去，我都能感觉到他过得不好。他不爱说话，傻愣愣的，也从不抱怨，从不和我讲述关于自己的事情，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他是在孤单下成长的孩子，他很坚强，但却很迷茫，因为从没有人引导过他，而他也寻找不到方向。所以，他才会犹豫，在异种和人类之间无法快速的做出选择，最后踏入了9区，却又选择去2区。” “比他可怜的人多得是，难道我不是吗？我从小有父母吗？我流浪在24区，在废墟中找吃的，还要躲避执行部的围捕，还要害怕同类的抢夺。”樱井铃忍不住反驳，转过来的脸已经被泪水所沾染，“要不是遇见你，我早就死了，还有苏薇，我的meimei，我现在连她在哪都不知道。而一直照顾我的叶子，现在也走了，你知道不？” 艾晓玲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剧烈。随即，一声叹息，伸出手想要拥抱她，安慰她，却是被她猛然的推开了。 “艾小白他可怜什么？一直处于风平浪静的生活之中，一直处在安逸之中，他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吗？” “那你又知道没人给他痛苦是什么滋味吗？”艾晓玲冷声道，“你从小有我，有叶子在。小白有什么？他一直就是一个人，他有的时候不开心了，被欺负了，连个可以说的人都没有。你呢？最初有苏薇在你身边，后面有我和叶子。小白他什么都没有，除了尤优后面出现在他的世界之中带上了点滴的色彩，而现在。。。。。。他唯一的色彩。。。。。。” 晚风拂面，清凉浸身。 言语在空气中显得苍白无力，阳光在黑夜的催促下变的暗淡无光。沉默在蔓延，每一字，每一个词语，每一句话敲击在心房处都响起轰鸣声，来回的在血管与神经中穿梭，带出不同程度的疼痛。 所谓的可怜，究竟该如何去定义？每一种生物都是自私的，自己受过的疼痛就是可怜的彰显，自己亲近的人承受过的经历也是可怜的表现。说不清，道不完，疼痛身处在不同的人身上，就会开出不同的花。 艾晓玲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抹眼角处快要落下的眼泪，又是伸出手搭上樱井铃的肩膀，“我并不是想阐述谁过于可怜，这本就是一个很可笑的比较。我只是想说，什么事都有因有果，很是复杂。如果不是我和小白的父亲丢下小白，或者说，我一开始就将小白带着身边，那叶子也不可能死。那我是罪魁祸首吗？” 樱井铃诧异的听着这个解释，抬头看了艾晓玲一眼，又是快速的将视线移开，抹了抹泪水，“我知道了。” “也该开始了。”艾晓玲看着渐入黑暗的天空。 没有多久，绚丽的烟火炸开了花，将所有的黑暗驱逐，带来了短暂的绚烂。 “放心吧，我一定会将你唯一的色彩带回来的。”艾晓玲低头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话，随即转身，如藕般的手臂举起挥下，“行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