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楼前月下

    一转眼，便是一个多月的光景。

    当日，夏梓伊在孟子约的护送下回到了酌墨城，随行的还有洛远征，他在酌墨城游玩了几日后便也回了家乡无锋城，相约等叙武大会之日再见面。

    陆小安因为受伤的缘故并没有亲自带领商队前去酌墨城跑商，而是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刘厚禄，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刘厚禄做事八面玲珑，在他的领导下，数十辆马车的灰狸鼠毛笔在酌墨城叫卖一空，而后还接到了酌墨城无数商户多如鹅毛雪片的订单，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夏梓伊与孟子约对商队的暗中关照。

    如今酌墨城的文人sao客们，都以能用上贵重的灰狸鼠毛笔为荣，有的人为了彰显地位，甚至连吃饭睡觉放茅都笔不离手。

    随着灰狸鼠毛笔在高端市场的走俏，北斗商行这块老字号招牌也重新被酌墨城的人们所接受。

    刘厚禄利用这次跑商赚来的钱在酌墨城内盘了一块位置上佳的地皮，设立了北斗商行的分号，值得玩味的是西丰商行的分号正好与其对面而开，不知道这是刘厚禄的无心插柳还是陆小安的刻意为之，只怕铁流云知道后会暗地里诅咒陆小安为什么又要和她对着干了。

    时隔多年，北斗商行这杆商业大旗又重新飘扬在了酌墨城中最显耀的地段，不得不令人唏嘘慨叹，但这其中蕴含的辛苦，恐怕只有陆小安和北斗商行的众伙计们才感受得到。

    由于陆小安在商业上取得了显著的成绩，现在万贯城内已经很少有人质疑陆小安的经商能力了，反而更多的人开始夸赞财皇大人慧眼识人，敢于让这个少年商才去做北斗商行总管带的位置。

    而陆小安也争气，居然真的让江河日下的北斗商行开始有气色，这下下去的话，天知道再过十年北斗商行会有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掌管商行多年的辰长老这次彻底放了心，把所有的权柄尽皆交到了陆小安的手上，而且还不止一次向财皇建议把陆小安升任为正式的北财神，只不过财皇出于种种原因，并没有接受这个建议。

    不论如何，陆小安终于成了北斗商行中说一不二的主人，拥有了一片能够充分施展自己商业才华的广阔天地。

    如今他的背伤已经痊愈，主要是当日孟子约给他的草药颇有奇效，不然短短一个月也不会好得那么快。

    值得一提的是，无锋城的叙武大会召开在即，陆小安可是憋着劲儿要去无锋城干一票大生意，他已经向财皇申请去参加叙武大会，现在每天都在刻苦修习武功。

    今夜，钱子缪约了陆小安在城中听风阁内饮酒，陆小安这几日刻苦修炼很觉枯燥，见有人请自己饮酒作乐自然欣然应下，陆小安很喜欢钱子缪这位年长于他的大叔，他们二人更像是一对忘年交。

    夕阳西下，逐渐清晰的星斗印满了整个天空，陆小安身着一套华丽宽袍，骑马来到听风阁前，将马交给迎门伙计后欣欣然走了进去，钱子缪先到，此时已在听风阁的顶楼等他。

    听风阁乃是几位酌墨城商人所开，虽然年头不长，也不及其他本地人开办的酒楼奢华，但却是整个万贯城中最雅致的一家，钱子缪选这处地方就是为图个清静，他已经将整个听风阁都包了下来，今晚只有他和陆小安二人在此，这也正好合了陆小安放松一下的心思。

    听风阁内很安静，只有偶尔来往的伙计发出的脚步声，陆小安没有仔细欣赏阁中雅致的摆设，而是登上顶楼，跟钱子缪打了个招呼后便面对面坐下。

    他俩坐在听风阁的最高处，又是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广阔，能将整个万贯城尽收眼底，陆小安向窗外看去，顿觉心胸开阔，全身舒畅。

    “钱大叔，我可是好久没喝酒了，多亏你这次请我。”陆小安说着拿过白瓷细颈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雪白剔透的米酒，仰脖一饮而尽，然后使劲咂摸着滋味，他在自己熟悉信任的人面前从来都不讲究什么繁文缛节。

    钱子缪今天穿的是一身长衫便装，显得更加慈祥和善，他闻言笑道：“瞧你说的，就跟喝不起酒一样。”

    “喝得起是喝得起，但是也没有你东财神排场大啊，把整个听风阁都包下来了，我可听说听风阁每天的宴请都排得满满的，你这么直接包下来，那些早已在这订了酒席的人不得暗地里骂你？”

    钱子缪也饮了一口米酒，开怀大笑道：“哈哈，他们愿意骂就骂，我可不在乎这个，不过话说回来，包下这听风阁确实是费了一番功夫，哎，还是顶着东财神的名头好办事啊，哈哈哈……”

    陆小安也被逗笑了，二人碰了一杯，这时，一个穿戴得温文尔雅的年轻伙计端着一张长长的盘子走到桌前，将盘子稳稳放在桌上，陆小安定睛看去，发现盘中放满了冰块，冰块上是一条已经去鳞开膛并且切好的生鱼，鱼很大，刀工也相当好，翻卷的鱼rou就像一个个绽放的白色花朵。

    钱子缪看到这道菜后满意地笑了笑：“小安，尝尝这道鱼生，鱼是从酌墨城的饮墨江里捕捞上来后连夜运过来的，吃的就是一个字，鲜！”

    “是么？真是奢侈啊，”陆小安说着毫不客气地用筷子刺了下去，夹起一小块生鱼rou，均匀地蘸了小料后放入嘴中细细品尝，鱼rou滑嫩甘甜入口即化，正合他的胃口，“钱大叔，这道菜虽然奢侈，不过也真是好吃啊！”

    今夜听风阁中所有的大厨只为这二人服务，美味佳肴一道一道摆在桌子上，陆小安大快朵颐，盘中美食再加上杯中美酒，他的身心彻底舒缓下来，这才是生活嘛。

    钱子缪看着陆小安的吃相也觉得食欲大增，边吃边说道：“无锋城的叙武大会不日就要召开，你也要去是吧。”

    “没错，后天就走。”陆小安嘴里塞得满满的，大嚼着答道。

    “我看你去无锋城比武是假，做生意才是真啊，据说你弄了个什么能保湿防晒的油膏，可是真的？”

    “不假，我这次去无锋城就准备卖这个，不过比武也马虎不得，不然不是白白给咱们万贯城丢了面子，对了，咱们万贯城这次有多少人参加？”

    钱子缪想了想答道：“你和你伯颜大哥，还有西丰商行的岳九歌，南天商行的杨连。”

    陆小安闻言惊讶道：“只有四个商行的总管带吗？才四个人，也太少了吧。”

    “瞧这话说的，你还想要多少人？咱们万贯城的人还不都是为了做生意才去的，要是论到能上台比武的人，你搜遍整个万贯城也找不出几个能拿得出手的，总不能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去吧。”

    钱子缪说着就把叙武大会的一些掌故讲给陆小安听，陆小安这才明白这个叙武大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活动。

    叙武大会是由民风向来剽悍尚武的无锋城举办，每十年一届，如今已有百年历史，是个开放性的集会，整个神州的能人志士都可以前来参加，而其余四城因为邦交的关系，每届武会时都会派人出席，但也都只是寥寥几人而已。

    叙武大会上的主角当然还是无锋城自己的人，他们每届都会派出百多人参加，武会头名也一直都是由无锋城的人包揽，比如上届的头名便是如今的神州第一刺客，无锋城风影侯空成影。

    “你要是能拿个头名也不错。”钱子缪突然插了这么一句。

    陆小安闻言险些把嘴里的酒液喷出来：“钱大叔啊，你就别说笑了，如今神州之上人才辈出，能打能杀的高手大有人在，我只是个排不上号的小卒罢了，要说能拿到头名那才是天方夜谭。”

    “怎么，对头名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可听说每届的头名都会得到一件无锋城珍藏的至宝呢。”

    “我倒不稀罕什么至宝，确实没什么兴趣，”陆小安放下筷子轻轻叹息，“其实我只想当一名大商人，至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真不是我愿意做的。”

    “好，有自己的理想就好，不像我，稀里糊涂的多半辈子都过来了。”钱子缪若有所思看向窗外，只见窗外万家灯火犹如满天繁星，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尽是些行色匆匆的身影。

    钱子缪触景生情，喃喃道，“你说，这些人忙碌了一辈子，图的到底是个什么？”

    陆小安端详着手中的酒杯思索片刻，深沉地答道：“莫要说他们，你我二人不也是每天忙忙碌碌没个清闲，其实我觉得人这辈子干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见过大千世界，吃过酸甜苦辣，再有个温馨舒适的小家，就算没白来这人世一遭。”

    钱子缪细细品味着陆小安的话，继而笑道：“这话真不像是你这个年轻人说出来的，不过如今的日子虽然过得滋润，但恐怕持续不了多久了。”

    “哦？此话怎讲？”陆小安惊讶道。

    “还不是因为天道城，如今天道城和酌墨城的战势愈演愈烈，天道城暗地里积蓄实力多年，酌墨城定然不是敌手，如果有一天酌墨城陷落，接下来整个神州都会陷入战乱，到时候可就真的乱套了。”

    “咱和酌墨城不是已经一纸书信结了盟约？那为何不马上驰援酌墨城，帮他们干掉那群狗妖道？”

    钱子缪摆手道：“你说得轻巧，这事万万不能莽撞，财皇深谋远虑，我们还是要看他如何打算的，罢了，今日只管饮酒，不提此事！”

    陆小安点点头，望向窗外不远处耸立的挥金楼，那里的主人，正是身处万贯城最顶端的决策者。

    “钱大叔，为什么挥金楼一到夜晚就会泛金光？我看挥金楼并不是用金砖砌起来的啊。”陆小安看着金光闪闪的挥金楼，突然蹦出这个疑问。

    “嘿，就算是用金砖砌的也不会有那么强的金光，”钱子缪解释道，“挥金楼之所以夜晚泛光，是因为楼中供奉着我万贯城的镇城圣物！”

    陆小安奇道：“哦？我万贯城也有镇城圣物？”

    “那当然，神州五城都有，相传都是各自第一任城主耗尽大神通得来的，由此传承万世保佑平安，只是这镇城圣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连我也不知道，恐怕只有历任的财皇才会知晓吧。”

    “原来是这样，那咱俩就为咱们万贯城的圣物干一杯！”

    陆小安与钱子缪举起酒杯，响亮地碰在了一起。

    夜色美妙，万贯城依旧是那座中原的不夜城，嘈杂，喧闹，美妙，奢华。

    而城的最中心，泛着金光的挥金楼在夜色中熠熠生辉。